回到家后,罗成炳勤往县城跑,与阿空泡在一起。阿空在家是母亲绝对的孝子,每天都主动帮母亲做大量的家务。白天,罗成炳陪他在家聊天或看书,晚上,等阿空从繁杂的家务中解放出来了,两人就一起去影院或录像场。若没有什么好的电影,他俩就去城外某一镭射录像场,看黄色录像。当时,罗成炳已与多个女性有过性生活史,对录像中的一切没有什么陌生感,但阿空还是个童子身,长这么大了,还从未接触过女人。他对女性的器官、身型、体态以等一切,只能通过这些黄片子去了解。每次去这间的录像院,看到门口处挂着“雷州市公安局城外派出所城外镭射影视院治安报警点”的牌子,罗成炳都非常纳闷,想:怎么在派出所治安队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播放黄色淫秽录像呢?阿空为他这个乡下老释疑,说:“这种治安牌子不是每间录像院都能挂的。有这张牌子,无非是老板在向社会昭示:这间镭射影视院,是有公安局背景的。这样一来,各派黑帮势力或那些个别欲寻事的流氓地痞们就会知难而退。这种牌子的真正作用就在于此,而不是为保护观众而设挂的。当然,这种牌子不是谁敢随意挂的。”
白天,罗成炳又打电话回桂林,一样找不到赵白云,心急,吃过晚饭,想出去再打。阿空问他:“晚上邮电局没有上班,你去哪里打?你明天白天再打不迟。”罗成炳说:“白天找不到她。等会随便上街去找个公共电话打就是了。”阿空想,白天在邮电局打长途,最多是一元一角每分钟,若在公共电话点打,不但每次一元的手续费,每一分钟还加收几角钱;另外计时又不准,计十分钟根本就没有八分钟的通话时间。若他与赵白云一打就是几十分钟的话,岂不大花几十元冤枉钱?雷州他妈的,不象人家广州、桂林等地,到处都有磁卡电话,卡一插既方便又省钱。每提到这方面,他们都要破口大骂雷州人素质差。因为在邮电局门口试装了几台磁卡电话机,可是刚挂出的第二天,插卡口就被杂物堵死,邮电局维修了多次,最后连听筒都被砸烂了,所以再也没有新装的卡机出现。阿空不让罗成炳出去打电话,而向他老父要了办公室的锁匙,与罗成炳偷偷到市府办公大楼去打公费电话。在过道中,罗成炳看到很多办公室的灯都亮着,各个门缝里不时传出悄悄话。罗成炳好奇地问阿空,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人加班?阿空示意他小声点,然后附在他耳边说:“他们加个屁,一样的偷偷打电话。”罗成炳感到非常惊讶,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接触我们伟大的人民政府办公楼的夜景。阿空告诉他,与其他吃公斩公的种种社会现象相比,这只是小巫见大巫而已,算不了什么。还举了个在雷州官场中成为一时的佳谈例子:有次县长大人出差广州,回来核销差旅费时,仅他的座驾就有更换了6只轮胎的费用。这教人误认为从雷州到广州的路是举世闻名的烂路!其实不然,县长大人一路回来,根本不知有车胎爆裂或掉了车轮所带来的危险,也没有买胎、换胎所带来的不便和烦恼。报销单是县长大人直接给他专用司机签的字,未必看清单上的项目。这就是为什么政府官员的专车司机们,无不在开车三至五年内一定能买地建洋楼的原因了。
阿空与赵白云聊了一阵子,把电话交给罗成炳。报告完这几天的行踪后,赵白云向罗成炳报喜:一、她的户口托在桂林市供电局工作的老乡办理,很快就会有了结果;二、她已找到了一份工作,是在开发区的一家新注册开业的公司上班。还说过几天,她可能要随经理,也就是公司的老板——一个年轻的男人出差,到柳州、玉林、百色、南宁等地去拓展业务。出差时间少则半个月,长则三个月至半年。为了方便联系,她嘱罗成炳长时间呆在阿空家中等候她的电话,她会随时向他报告行踪的。罗、赵煲完大半个小时的电话粥后,阿空又打了几个长途,共耗了二个多小时。离开办公楼,罗成炳心中计算着他俩刚才为自己创造了多少“剩余价值”:按邮电局标准,以每分钟一元一角计,一个小时六十六块,二个小时一百三十二块。够可观!开始时,罗成炳为自己这种损公益私的行为有感到不安和自责,后来想了想,社会主义公有财产,是全民所有的财产,自己不用,官家照样用,不用是白不用,不若把自己及家人应得的那部分用掉,算是为自己及家人向社会主义要回一点权益吧。这是他为自己编造的逻辑。之后,他又多次与阿空用同样的手段要回所谓的权益,且心安理得起来。
第二天,罗成炳与阿空闲聊时提到赵白云出差的事,罗成炳心里突然大翻醋意。他想,若白云真的与那年轻的老板出差,长时间的异地朝夕相处,吃喝玩乐在一起,厮磨上几个月,那还得了?万一他们相处的时间长了,在他们之间也播下日久生情的种子,届时自己怎么办?这岂不是白白地把自己的女人送让给别人吗?想到这里,他自问:“情感能敌得过金钱的诱惑吗?远在他乡手无寸铁的男友,能敌得过人家有近水楼台之优势且挥金如土,成天价花天酒地的家伙吗?赵白云是个童真得什么也不懂小傻女,能抵得住那些老狼们金钱加假性柔情的攻势吗?她能辨得清那些臭男人变态的用意吗?退一步来说,就算赵白云不为金钱所动,百分之百忠于他罗成炳,绝不会主动性出轨,可谁又能保证那些臭男人没有什么变态的行为呢?万一,她被强行灌醉或被药迷了,万一……他越想越担心、害怕。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为自己的女人产生的惶恐感。过去,他与二姐之间也一样有无数次的肌肤之亲,他还破坏过人家本应是非常美好的婚姻,承诺照顾人家一辈子,现在二姐还在外地打工,他却没有为她产生过半点这种惶恐感。现在,他的脑子里浮现的全是赵白云被强暴、被诱JIAN、被迷JIAN,或者她与老板挽着手出现在各种公众场合等等的画面。想着想着,他再也坐不住了。他把自己的顾虑告诉阿空,阿空支持他马上北上桂林,阻止赵白云出差。说去就去,连中午饭都等不及吃,他直奔湛江火车站。
次日早上七点多钟,罗成炳赶到王城,尚志慧告诉他,赵白云刚刚去上班。开发区除了几条硬底化的公路和几座稀稀落落的路边平房外,到处杂草丛生,荒无人烟。的士司机陪着罗成炳四处打听,好不容易找到赵白云所说的地址。这是路边店吧,哪是个什么公司?罗成炳不相信,又拿起手中的纸条,核对门口上方的门牌号,无误。他还是满面疑虑,直到看见赵白云,才相信是真的。一见到拿着扫把背对着他扫地的赵白云,他就紧张得满脸飞红起来。他先不惊动赵白云,退到一边去努力调适自己的情绪,且借机察看周围环境。二十多秒后,他心平气静地站在公司的门口,浏览起室内的装置来。室内约二十平方米,没有经过任何装修,除了一张还算时尚的办公桌和一个立式的饮水机外,最值钱的当数壁上那台电风扇了。赵白云随着坐在办公桌前那个男人询问式的招呼声,转过身来,嘴唇启合了一下,没有声音,脸上突地飞挂红云,愣了一会,才把扫把放回墙角处,出来又惊又喜地半推半拉着罗成炳到门口的一侧的那棵枯树后面。她问罗成炳怎么就来了,且一声不吭?是不是才二十多天不见,耐不住了?罗成炳说:“是呀!”然后扶着她的肩想吻她。她红着脸制止他,示意有人在偷看。罗成炳笑了笑,用往常一样的命令口吻说:“走,回去。”赵白云说:“刚来上几天班就请假,不好吧?”罗成炳说:“请什么假?把你的东西带走就可以了。”赵白云认为他那边有什么好消息带给她,说:“为什么?”罗成炳说:“别在这里干了,跟我走!”赵白云说:“你在说什么?”罗成炳说:“走,回学校再说。”赵白云说:“我与经理打一个招呼先,等一下。”赵白云回去与桌前那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咕噜了一会,便推着她那辆“老爷”车过来,与罗成炳边走边聊。开始时,她坚持不肯放弃工作,但听了罗成炳毫无保留地说出他的顾虑后,心也就软了。他见她有所动心了,又一次强调说:“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那些臭男人。我无法忍受你被伤害。再说了,你这是个什么公司嘛,总共才四个人,在这呆下去能有什么前途?还有阿空等着你下去玩……”赵白云把车停好,上前抱着他的头,用嘴堵住他的话。一阵久久的吮吸之后,她用鼻子闻了闻罗成炳,笑着说:“没什么异味呀,谁说男人臭?”罗成炳把她紧揽在怀里说:“我的小傻瓜,蛮幽默嘛,你的老公怎么会是臭男人?”赵白云抬起头,含情脉脉地说:“还挺香的嘛!”说完又把舌头塞进他的嘴中,闭上眼睛陶醉在久违的感觉中。罗成炳问:“怎么样,还在不在乎这鸟工作?”赵白云笑着说:“没方法,嫁你这条狗,也得跟着这条狗了。你总是那么有理的,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没有理由让你为我担心受怕呗。我应知足了,有你这样为我牵肠挂肚的。”罗成炳笑说:“这才是我可爱的小傻瓜。对了,刚才那个男人就是你的老板?”赵白云说:“人家怎么样?算不算年轻有为?”罗成炳说:“三十出头,能拥有自己一家注册公司算不错吧,但是否有作为就另当别论了。对了,他看起来也蛮斯文的,问问你,他平时有没有对你们三位女下属生非份之想?”赵白云说:“别以为人家个个象你?多虑!”罗成炳笑着说:“象我什么?你老公很坏吗?”赵白云说:“坏!有时还是个十足的大坏蛋!”罗成炳说:“对,确实是个大坏蛋,象刚才那样,让人家难老泉的泉水大流特流又不能给人家实惠。”赵白云吃吃地笑了起来,又是那个老动作——横扫了一下他的屁股。下午,他俩又在新七号完成了久别胜新婚的爱情游戏,晚上,赵白云连招呼都不打,炒老板的鱿鱼,跟着罗成炳上了去湛江的火车。
这是赵白云第二次作客雷州,第二次与阿空的父母见面,却是第一次见到罗成炳常提及的且与她通过了几次电话的铁哥们般的好同学阿空。阿空的父母对赵白云这位外地稀客的到来,非常欢迎,热情的劲儿是罗成炳这位常客无法享受过的。赵白云的漂亮、温柔、大方得体,赢得二老的赞许;阿空也以大嫂礼之。这给了罗成炳莫大的欣慰和鼓舞。次日,阿空与他俩结伴,一起赶回罗成炳的家。阿空与罗成炳同学、相知七年了,罗成炳无数次作客他家,他可还是第一到罗家来。他是罗成炳平生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带回家作客的官家弟子。因为罗成炳平生最恨贪官污吏,最讨厌那些仗着权势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官吏,不与官家子弟为伍;阿空成了他人生的“例外”。知道赵白云的的确确是地地道道的大学生,这次又有官家子弟相陪还对她极其热情及尊重后,罗成炳的叔、婶对赵白云这个“捞妹”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从此把她当成准媳妇,爱备有嘉。
原来,赵白云第一次去他家时,邻村有人造谣说他带回的是一个“鸡”,他叔叔听了后,既气为之担心。要他村中弟兄们问问罗成炳是怎么回事。他不作解释,只问他们几个问题:“一、你们相信我呢还是相信外村的人呢?二、这几条村的人有谁以前曾见过赵白云?”弟兄们无言以对,他又说:“那些鸟人,连人家的面都未曾见过,凭什么污人清白?你们既然相信我,为什么还听信谣言?叔叔如果宁可信外人而不相信我的话,我无话可说了,随他去。他妈的,这个不开化的地方,人也他妈的一傻二蛮,凡是见一个不是讲雷州话的女人,都说人家是‘鸡’,是坏女人。也未见得本地妹比人家捞妹正经,比人家好。他妈的!”罗成炳发泄了一通,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丢在床上让弟兄们看。相片全是他和白云或其他同学与他俩一起合照的。罗成炳说:“如果是一个坏女人,我会与她长期在桂林生活?我会带着她到处与我的同学或朋友合影吗?你看她与我的其他同学打扮有什么大的区别?是学生模样的打扮呢还是坏女人的打扮?还有,你看这张,她一身的校服,难道是我借校服给她用来照相的吗?”弟兄们看了相片之后,完全消除了谣言的影响,不知是谁也骂了句“他母契兄,恶意造谣!我与他姐×支!”弟兄们后来把罗成炳的话及看照片的感觉告诉了罗成炳的叔叔,才使他们一家人放下心来。
摩托车一进村,消息就马上传遍这个现住人口不足一百人的小村。他们还未坐下,村里的人就一下子赶围了来。这个小村的人如此团结、和睦、热情、好客,是阿空难以置信的,目前的情景使他又对这位老同学的形象加打了几分。他想,虽然自己的老父当官多年,可是他们兄弟几个每次随父回家祭祖呀什么的,等待他们的不是热情的欢迎和盛情的款待,而是一张张或许好奇的不冷不热的面孔,带给他的都是那种晦涩的感觉。别说村中的其他人,连自己家的亲叔、伯、婶母都是一样。所以他无法把“叔”、“伯”与“家人”几个概念混为一谈。后来,他多次羡慕地向父母讲述罗成炳与叔婶及村中弟兄们相处和睦的事。下午,婶母也带着几个小孩子从小镇赶回村中,大家团圆,在家中设宴待客;村中的弟兄及一些长辈也一起陪客。饭后,罗成炳的叔婶向阿空打听有关罗成炳落户的情况。阿空坦诚地把他老父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他们:一、学生户口迟一些办手续落户也可以,不会当过期作废处理;二、近来文件下达,国家政策改变了,学生就业开始采用双向选择式,也是说,去年以前,学生的工作,是由人事局或劳动局按照政策单方面指令性说了算,一切用人单位都无条件地接受安排;今年,如果人事局或劳动局派下去的学生,用人单位不满意或其他原因拒收的话,可以退回给人事局或劳动局,所以今年的情况一定非常混乱。是的,今年政策的变动,给相当一些公费生和代培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霉运;给自费生或成人教育生有了上窜下跳的机会。结果,往年一个不剩的公费生、代培生,今年因用人单位一次次的拒绝,大批没有工作;面对他们一张张的派遣证,人事局只能说声抱歉,工作的问题只好在等待中不了了之;而大批自费生、成人教育生乃至函授生,却占据了公安、银行、财政、邮电等肥得漂油的岗位-——这是这类学生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这种由用人单位操控用人择优权,由人事局(负责称为“国家干部”的大学生分配)、劳动局(负责称为“国家工人”的中专中技生分配)操控批准、放行权,两者分离及相互制衡的机制,苦了学生两头奔波,伤了学生家长的软肋,害得各用人单位的决策者家中的空间都被礼品侵占了,肥了人事局、劳动局当权者的腰。举个例子说,甲用人单位有三个名额指标,单位领导指名要猪三、李四、王八;而人事局不同意,偏给他派去狗二、刘六、三八,这样就双方僵持不下,一方没人可用,一方有人却分派不出去。这时幕后调解就适时而生,你放我的猪三、王八,我收你的狗二、刘六,结果双方皆大欢喜,各得其益。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用人单位也好,人事局也好,都有了足够推却责任的理由,变相让你们学生去活动——敲窄勒索学生家长。金钱与国家工作职位完全挂上了钩。阿空对罗成炳的家人说,他老父在人事局有位很铁的朋友,答应帮忙,但说今年的公费生压力太大,容缓解决罗成炳的问题。罗成炳的叔、婶坦诚地说:“我家历来没有当官的亲戚、朋友,阿炳的问题就全托你了,希望你多点与你爸说说,让他帮忙解决。”阿空当众说:“我与阿炳不是一、二日的交情,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帮到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