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吃过饭的王氏换好衣服喊韩缨出门。二人嬉笑着打开门,门外却立着一人。
“铁大人?”王氏大吃一惊,“你,你这么早?”
“在下也刚到。恕罪恕罪,惊着女主了。”
“快请进来!”王氏高声向里喊道:“阿姊,铁大人来了!”
铁曼打量着王氏道:“女主这是要出去啊?”
“哦,买张琴去。”王氏低眉回道。
“琴?看这是什么?”铁曼从马上取下一个长条包袱递到王氏手里。
“走,回屋试试看。”铁曼提醒呆呆地立在门口的王氏道。
韩妻走过来招呼铁大人:“快请进,大人!”看到王氏手里抱着一个长包袱,问王氏道:“这是什么?”
王氏喃喃道:“是——琴!”
“啊!这么快就买回来了。别站着了,都进屋吧。大人请——”
不一会儿,叮叮咚咚的琴声从屋里飘出。王氏满面喜色,问铁曼费了多少银子,自当奉上。
铁曼道:“不费银子。我有一友专治琴,送我十余尾。我又不会弹,倒成了摆设。便挑了一尾,赠与知音的人,也不枉这琴了。”
王氏正连说不敢当,铁曼又道:“我识得一女琴师,专教人学琴。索性给你留下她的住址,方便的时候可以带上我的手帖向她讨教讨教。”
喜得王氏呆住了,不知说什么好了。韩妻忙推了推王氏:“还不快谢谢铁大人!”
王氏万谢之后,铁曼带着两盒点心走了。
韩妻倚在大门口,望着走远的铁曼,叹着气说:“是祸是福呢?我心里怎么这么不安呢?”
在一旁的王氏道:“阿姊,铁大人跟那些大将军府的人不一样。我想夫君是会很快放出来的。”
“但愿吧。”韩妻回身关上了大门。
回到屋里的韩妻跟王氏商量说不去琴师那里学了,那不知要花多少钱呢?王氏只顾着高兴就点头同意了。包琴的包袱里有本琴谱,也正好来做练习。
夜里,银子又响,韩妻又去查看。还是那微微的青光,一切都无异样。第二天一早,韩妻又晕倒在王氏床上,韩妻给王氏二十两银子让她去拜师。
这是一个极僻静的所在。王氏和韩妻大费周章才寻到。穿过弯弯曲曲的林中小路,花红柳绿处得一院落。直到了院门口,才听得里面传出悠悠的琴声,门头上书“琴心”隶书大字。
韩妻叩开了门,把铁曼的帖子递给门子。不多久,院门大开,一名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带着几个十岁刚出头的靓丽女子前来迎接。慌得韩妻忙施礼道安,王氏也抱琴拜见。
进了正室坐定,那中年女人道:“我家姓张,她们都唤我张琴师。既然是铁大人的举荐,我自当尽心尽力。”
王氏拜道:“大师在上,小徒跪拜。”
韩妻道:“大师,不知当讲不当讲。这一年需要多少侍奉呢?”
张琴师笑道:“不急,快起来吧。拜师可不是这么草率的。”接着对韩妻道:“女主,只要是铁大人举荐的,我是不收侍奉的。女主不必客气。”
张琴师看到王氏目光伶俐,把她叫道身边,拉着她的双手仔细看了看:“嗯,还不错。怎么称呼?”
“夫家韩姓。”
“哦?”张琴师惊奇地抬起头看了看王氏,“母家有名字吗?”
“啊——没有,母家姓王。”一把年纪了,王氏真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小名。
张琴师道:“还是叫你王氏吧。我们这里都是以母家为姓。昔鸿,你带她们去四处看看。”
一名十四五岁的女子应声出来,在前给韩妻她们带路。
这是个紧凑的三进院落。前院偏房住着门子杂役,廊房住着几个老妈子。中院稍大,两边是各有六间琴房,当中为正堂,左右两间为初学者练习的地方。穿过正堂,是一个带小花园的院子,里面的一圈房子是学徒们的住所。
等韩妻和王氏回来,张琴师早已坐等她们了。“看着可好?”张琴师问道。
王氏回道:“好极了,多谢大师!”
韩妻道:“她可是要住在这里?”
张琴师道:“是的。不过每旬可回去一日。”
韩妻道:“可不可以……”
“不可以!”张琴师温和而坚定。“练琴贵在静心。终日奔波,何谈静心?”
韩妻默然。琴师又道:“刚才我翻了黄历,三日后方是吉日。王氏,你回去香汤沐浴,三日不食,而后才能拜我为师,可愿意?”
“愿意!”
“你们回吧,三日后再来!老身就不送了。昔鸿,送客!”
三日后,韩妻租辆牛车,拉着有气无力的王氏和她的行李来到琴心园。正堂里收拾一新,沉香缭绕。张琴师华服正坐,两边弟子排列整齐。早有人来扶了王氏进去,又引着韩妻带了她的行李用牛车送至后院小门。
王氏三叩九拜。先拜神农氏、文王武王,感其治琴;次拜尧舜禹,感其琴操;再拜张琴师,唤为尊师。上香进茶,娓娓而来。
尊师赐王氏“昔”字,为昔字辈弟子。命昔鸿带王氏去取名。昔鸿扶着快已瘫软的王氏来到正堂屏风后,巨大的屏风上写着桓谭的《琴道》。
昔鸿对王氏说:“第一节圈出的字是我们的辈字,我们可是第一辈的弟子‘昔’字啊。第二节往后才是我们的名字。那些圈出的都是我们的师姊,接下来往后该轮到‘畅’字,你看如何?”
“昔畅。”王氏念道。
“有没有忌讳?没有的话,我们就去禀报尊师。”昔鸿道。
见王氏摇了摇头,昔鸿扶着王氏拜见尊师。
“昔畅。”张琴师看着王氏道:“这个名字也挺合你。”
“多谢尊师赐名。”王氏几乎说不出话来。再远一点,张琴师就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