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非要给他做晚饭,结果翻箱倒柜也只找到一袋速冻水饺。她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放在桌子上,他握着筷子,一口也吃不下。可是为了不让她难过,他还是硬着头皮慢慢地吃了下去。
在离开的时候他提着行李,忽然回头往她的家望了一眼。那一刻他忽然想,这里这样好,可是却与他无关了,她将同旁人在一起,在这个国家,度过她的漫漫余生。
一想到这里,他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若有若无地笑,“你的屋子收拾得很整齐。”
她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姜河了,短短一年,她已经成熟了不少。
最后离开的时候,他将波士顿的房屋钥匙交给她,他在临行前买下来的,那里埋葬着他一生中最珍贵的回忆。门前的桃花开了,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威士忌,花瓣落在他的手心里,他想到当初自己问她,为什么要种桃花,她说是因为一首她喜欢的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如今想来,竟是字字诛心,一语成谶。
他不知道还能再同她说什么,最后只能开口:“抱歉……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给你一个家。”
那一年她生日,他为她弹了一曲《我不愿让你一个人》,她被感动得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他吓得束手无策,连忙跟她说:“这还不是生日礼物呢,生日礼物还没送呢……”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要了,感动太多,不要一次用光,我们慢慢来。”
其实那是他亲手为她做的一件白色婚纱,他忙忙碌碌大半年,只希望送给她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礼物。
那时候,她和他一样,笃定地相信他们还有无数个明天。
回国以后,他自己创业开公司,尽量让自己忙碌一点,就能少一点时间去想她。回国第一年的中秋,他去参加一个饭局,推开门,正好看到许玲珑抬起头。
她笑着对他说:“是你。”
一旁的朋友好奇地问:“原来你们认识啊?”
“是啊,”他说,“同学呢。”
扳起手指算,三年高中加四年大学,她回国的时候还是麻烦他开车送的,他帮她将行李提到安检处,她笑着跟他说再见,可这才没多久呢,竟然就真的再见了。
说来他和许玲珑比他和姜河要有缘得多,他和姜河,一直是他一个人在拼命地扯着一条快要断的线。
因为做的同一个行业,他和许玲珑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的公司缺人,面试的时候才发现投简历的人是她。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无可奈何。
“我们相识多年,你至少不会拖欠我工资。”她给了他一个笑脸。
第四年的春节,十二点倒数计时,满城烟花,许玲珑第一个给他打电话,她笑着对他说:“新年快乐!”
“顾辛烈,”她在电话里认真地问他,“你还在等她吗?”
“不等了。”他淡淡地说,“愿赌服输。”
不是不愿等,而是不能。
分开的那一年,她和他就已经约好,他们都要朝前走,不回头。他爱得起,也输得起,她要放手,他就给她全部的自由。
“如果你决定不再等她,如果你愿意重新开始,你要不要试着和我在一起?”
这竟然是他和许玲珑相识的第十年,所有人都认为他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他总要向前走。
他和许玲珑在一起以后,两个人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周末的时候他陪她逛街看电影,坐在三十层楼高的落地窗旁吃晚餐,望着整个城市的纷纷扰扰。
“我们打个赌好不好?”许玲珑坐在他的对面,用勺子小口吃着冰激凌,“如果她不回来,我们就结婚。”
他哭笑不得:“这种事有什么值得打赌的?”
“可是顾辛烈,”她看着他的眼睛,“你总得有个了断。”
“不,”他摇了摇杯中的红酒,“我们早已有了了断。”
那一年在医院门外,他紧紧拥抱她,轻轻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就已经是故事的全部了。
已经说了再见,便不会去期待余生还能再见。
许玲珑顿了一下,再次开口,声音紧张得有些颤抖:“那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他忍不住笑起来:“哪里有女孩求婚的道理。”
许玲珑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我要你的答案。”
“抱歉,”他说,“没有别的你想象的原因,而是在我没有办法做到一心一意爱你的时候,我同你结婚,是对你的伤害。”
那天晚上,他开车送许玲珑回家,天空开始下雨,前车窗的雨刷不停地摆动。他撑伞将许玲珑送到楼下,他转身的时候,许玲珑忽然问他:“你认为她会不会回来?”
“不会,”他淡淡地说,“她是姜河,姜河的一生,只会向前。”
不会踟蹰,不会犹豫,就如同当初她以为江海爱上别人,她绝不会怨天尤人,她选择昂首挺胸带着她的骄傲离开。
在知道姜河真的回来以后,许玲珑找到顾辛烈,让他开车带她去跨江大桥,大桥也是这几年才修起来的,桥上来往的车辆还不多。
“你不是说她不会回来吗?”许玲珑趴在栏杆上,风吹起她的长发,她回过头看他。
顾辛烈无可奈何地笑了:“江海醒了,她陪他回来探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