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一反问:“出征十二年的武将,身手不大好,钟爱的也是煮汤刺绣,阿罗姑娘瞧着,寻常不寻常?”
“木兰向来不爱同人打交道,”阿罗道,“她战功不大好,我也曾疑过,可我曾借了府君的神荼令翻阅典籍,她的籍贯年岁,生辰死令,都同花木兰对得恰恰好。”
一人有一人的命数,世间无二,这便奇了。阿音轻轻咬着指头的关节,李十一的食指亦在桌上咯哒咯哒地敲,涂老幺晃了两下膝盖眨巴绿豆眼不是太明白,宋十九想了想,问:“那典籍,可有出错的时候?”
阿罗略一沉吟,也并不是极忌讳泰山府的颜面,诚恳道:“府间籍由文官编写,自然会有错漏,只是千万年难错一遭。”
李十一颔首以示明了,将搭着的手收回来,交叠在桌前,又问阿罗:“倘若引魂度鬼的典籍亦有错漏,那木兰的身份,便是无头悬案一桩?”
阿罗右手扶着袖子理了理上头的褶皱,众人静悄悄等着她思索的结果,小半柱香时间才听她又开了口:“倒不是。”
“天地间能辨物真假,识破真身的有二,一是地藏王坐骑谛听兽之右耳。”
李十一默默等着她下文,果不其然见她摇头,道:“只是一则,据闻几百年前谛听被请去断斗战胜佛同六耳猕猴那桩公案,眼瞧着六耳猕猴横死当场,受了惊吓,起誓再不掺和此类事由。二则,地藏王自请投胎后,谛听也不知所踪。”
“第二呢?”李十一扬眉。
“其二,是上古异兽雨师妾的鼻子。”
“雨师妾?”涂老幺忍不住插话。
“《山海经》里记载:雨师妾,在汤谷北,其为人黑,两手各操一蛇,左耳有青蛇,右耳有赤蛇。”宋十九道。
据闻雨师妾的鼻子灵敏非常,能于方圆百里外辨品貌,识忠奸。
涂老幺“嗷”一声,挫败极了,从前自个儿的文化水准在最底端,来了一个宋十九,竟神不知鬼不觉插了队,兜兜转转,他还是被压得毫无生气儿的那一个。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他搭着二郎腿安慰自己。
阿罗提点道:“雨师妾擅御蛇,每有山神庙后檐右起第三块砖瓦下置一灵蛇,以掌人间动向。若要寻她,往山神庙去,以竹笛吹咒诱之,便能以蛇腹传意,请她借鼻子一用。”
“你既这样清楚,却白说这许多,还不速去?”阿音听出不对来,斜着眼神儿睨她。
阿罗微笑:“不是十一去么?”
阿音一愣,问李十一:“你几时说要去了?”
阿罗道:“我同十一的买卖是寻回木兰。”
话说了半截,众人听明白了,一时也没甚么话好说,李十一勾了勾嘴角,直视阿罗一眼,清冷道:“我去。”
“只是,”李十一抬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我同那异兽素无往来,也无交情,她如何肯将鼻子借我?”
阿罗抬腕浅啄一口茶,嘴边的笑涡若隐若现,一会子才将苍白的脸抬起来,对宋十九笑道:“带她去,雨师妾必定肯借。”
“我?”宋十九不大敢置信。
“是。”阿罗的细语里透着讳莫如深的笃定,“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