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漪酝酿了一下情绪,准备好唱戏了,微微一笑:“好。”
琰华伸手去拉她的手。
午间的光自窗口打进来,落在微微扬起的杏色轻纱上,透进的光便似深秋时节枯脆的枝丫,没有活力。
繁漪也由着他牵着揉捏,唉,为了演戏,好几天没有和丈夫腻腻歪歪了。
琰华认真的不得力,目光紧紧盯着她的面孔,有一种迷蒙的温柔,仿佛他是天上的风筝,自由全在她手中:“还在生气吗?”
繁漪浅笑若新柳嫩芽,一星星的温软:“我为什么要生气?”
琰华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因为我见了那个人。”
繁漪表现的端方得体,整一个世人称颂的世家大妇的气量,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既知道是别人算计,不是你本意,我又有什么可生气的。还是说,真的是你想见她。”
琰华知道的,她需要的是脱口而出的肯定的答案:“没有!我是担心你才去的。”
她微微一侧首,坠在耳边的明珠轻轻摇曳,为她花树堆雪便的容色更添了几分温婉:“既是为了我,我只会高兴。”
琰华在妻子的笑色里只寻得出几分毛骨悚然,拧眉道:“可你并没有高兴。”
幔帐的围帘下坠了两只拳般大小的错金缠枝雕花的熏球。
那熏球雕纹惊精细,缠枝纹理清晰可见。
球内的沉水香里加了几许的安息香,丝丝缕缕的香烟从间隙处漫漫袅娜,隐没在烟柳色的幔帐内。
繁漪巴巴儿等着人来偷听,那样的话,就能听到他们现在的对话绝对是世上绝无仅有的模范夫妻,丈夫深情,妻子贤德。
啧~
她笑,越发似月华清泠贤惠:“傻话,你受着伤,让我高兴什么呢?”
琰华拉着她的手,轻轻贴在面颊上,依恋的轻轻磨蹭:“你爱我么?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隐在皮肤下的胡渣蹭在掌心痒痒的,繁漪怕痒,差点就笑出来了。
瞧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方才做噩梦凝在心口的气闷一下子就散了。
就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破点什么来。
熏球投落的薄薄影子为她的眉目平添了几分萧索,仿佛风吹不尽的愁意,寂寥而温绵,轻轻一笑,显得那么的勉强:“没有,胡想什么呢!”
琰华坐在床沿,仰头看着她,清冷面孔上慢慢浮漾起怯怯的委屈:“你看着我,眼睛里没有星星了。”
繁漪迎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旋即撇开了眼,生怕自己一头扎进去,口中迅速道:“我们都长大了。又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整日满目情意,痴人一般,岂不是叫人看笑话。”
这样的回答在琰华耳中,来的平静而快速,仿佛是进考场时需要填写的正确答案一样。
在唯有两人的屋子里,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悠长,却不在一个节拍上。
就好像这时候心里想的,也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琰华目光一震,只觉胸腔里五味乱窜:“做个痴人,不好吗?”
风扑进屋子里来,吹着繁漪半挽的发青扬起,钻进了眼睛里,酸涩的刺痛着,于是非常应景的逼出了泪花来。
繁漪本生的温柔,映着窗口温暖的光线,缓缓一笑之下,宛若阳光破开云层投下的万丈晴光,“当然好啊,这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可痴、也要藏在心底,何必叫旁人看见呢!倒显得不稳重了。”
琰华看着她盈盈而笑,听着她温和平静,一股刺激的滋味在喉间逼仄涌动:“可我、不是旁人。”
她点头,无限赞同的给予肯定:“当然。”
默了默,她先发制人,“你已经看不到我的情意了,需要我做个显露于外的痴人来证明些什么吗?”
琰华情急否定:“不是!当然不是。”
否认完,他才发现,这个问题就是个陷阱。
看似她在求证他的态度,可他无论怎么回答都没办法再掌控话题的走向。
她已经将他堵在了胡同里。
清冷的面孔被迫再次卖出委屈的神色:“可是……”
繁漪莹莹望他,似乎出神,似乎入神,神色迷离,叫人探不清底色。
反手握了握他的手,以一泊春明景和回应他:“你既感受得到,又何必怀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