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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双双没有食言,中午下课铃一响就拉着余彤直奔后街,她们挑了一家小餐馆要了两碗炸酱面,沈双双吃了两口指着门口的方向让余彤快看。
中午的后街人山人山,门口除了挨着的小贩就是成群结队穿着校服的学生,余彤回过头问:“看什么?”
沈双双咬着面含糊不清地道:“对面那个高个儿,一头卷毛的那个,就是宋怀信。”
见余彤没反应她“呲溜”一下把面条吸进去开始八卦宋怀信,八卦完她点了点筷子说:“你一定想不到宋怀信是谁的儿子。”
“谁的。”余彤配合地问。
“咱们班宋老师的。”沈双双边说边摇头,语调很惋惜,“真是心疼宋老师,他一辈子教书育人,儿子却这么不学无术,我要是他,可能一辈子都会觉得遗憾。”
余彤没接话,她想,沈双双不理解遗憾这个词。
记得有一年父亲去一个贫穷落后的小镇视察,她当时处在心理治疗的关键时期,父亲不放心就把她一起带着。
小镇地处边陲,旁边的山上有抗战时期留下的雷场影响了百姓的正常生活,部队下了文件组织扫雷队排雷。
那时候跟着父亲住在军营里面,有些人第一次见还谈笑风生,再见已经缺胳膊少腿或者变成了一张冰冷的黑白照片。那些苦难藏在他们年轻或渐长的面孔后面,深不见底。
后来她一直觉得,能站在这阳光下,有健全的身体和平静的生活,就没什么好遗憾的。
“余彤,你想什么呢?”沈双双的话打断了余彤的回忆。
“没什么。”余彤想了想半开玩笑地说:“我在想那宋怀信喝酒泡妞打架一手抓倒也算个人物。”
“瞎扯!”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何均铭一屁股坐在余彤斜对面,“彤彤你不会喜欢那款的吧?”
谈遇跟着走过来坐在了余彤旁边,看她跟猫一样一根一根地吃着面条眉头就皱了起来,一副要训人的架势。
余彤被他看的有点发毛,她这些年修身养性鲜少与人争辩,幼时那些张牙舞爪的性子也被藏得极好,不知道怎么一到谈遇这就屡屡破功。
忍了一会她终于放下筷子,硬邦邦道:“你看什么。”
谈遇仿佛没有看出她已经恼了,挑眉问:“不吃了?”
余彤压下脾气,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擦手,擦完揉成一团扔到脚边的垃圾桶里,这才开口:“不吃了。”
谈遇的目光在桌上还剩一大半的炸酱面上扫了一圈又回到余彤身上,“吃这么点会饿。”
余彤的眼神看向窗外,“你还有事吗?”
谈遇点点头说有,然后把碗往余彤这边推了推,平静地道:“你再吃点。”
就这事儿?
余彤没说话,伸手又抽了一张纸胡乱擦了两下揉成团,这次直接扔在了面碗里。
何均铭早就看的胆战心惊,调侃的话也不敢说了,生怕这姑奶奶一生气把桌子给掀了。
谈遇却笑了笑,只说:“下午饿了可别闹。”
余彤转头去看谈遇,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余彤生出了一种被看透的错觉。
她撇过头对着沈双双道:“你不是说要去买奶茶吗?走吧。”说罢先起身越过谈遇往外走去。沈双双连忙跟上。
何均铭等她们走远后才敢开口:“谈遇你干什么,彤彤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这不是故意激她么。”
说着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我刚才劝都不敢劝,生怕这姑奶奶一个不高兴把店砸了。”
“她不会。”谈遇的眼神落在那碗炸酱面上,淡声道。
以前的余彤确实干得出这种事儿,做什么都随自己的性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咋咋呼呼闹腾又任性,但现在的她不会了。
谈遇本来觉得七年不见,不同的成长环境她变得文静一点也正常,或者她还需要时间慢慢和他们再熟悉起来,可现在看来不是。
现在的她,笑的时候不见得是开心,倒像是想告诉别人她挺好不用担心,心里恼了面上也不显,更多的时候沉默着,克制又疏离。
谈遇有一种错觉,仿佛她这些年是受了许多委屈,才让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猫一般收起了利爪,把自己缩成一团轻易不叫唤。
“怎么不会。”何均铭话锋一转又抱怨起谈遇,“你说你惹她干什么,不吃就不吃嘛,你明知道她闹起来可不好哄。”
“不闹的话,更不好哄。”谈遇摇头无奈道,“走吧。”
那天晚上余彤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那个边陲小镇,一个贪玩的小孩钻进了隔离带踩到了地雷,一声闷响后血肉模糊地喊着妈妈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