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缚安却等不了那么多,随便踩了双绣鞋,不管不顾地向外奔去。
独活一看拦不住,只好跟在云缚安后面:
“小姐,慢着点!”
才寅时,天未亮,依稀只能看见天边水墨蓝深入浅出交错着,武安侯府曲回檐廊,繁复至极。
院子里凝结着晨雾的露珠,云缚安什么都管不了了,飞扬起的大氅带起一阵风。
独活跟在云缚安身边,一句话也说不上。
今日罗傭起的早,想着为侯爷打点一下行囊。
元帝的要求苛刻,如今侯爷的年岁已然不小了,只能在行囊上多花点功夫,做到尽善尽美,家里的事情自有他来安排。
“罗叔——”
是少女的声音。
哭腔中带着害怕和恐惧,无数的委屈都聚集在一声呼唤中。
罗傭有些讶异,眼前的少女正是武安侯府的小小姐。
云缚安。
她只穿了一身中衣襦裙,披着一件大氅。
连鞋子似乎都跑掉了。
莹润白皙的小脚上面沾了些泥土灰块,还有被细砂石刮伤的红痕。
“小姐,发生什么事情了?”罗傭连忙唤人去准备茶水点心,还有热水,“这才寅时,可是做噩梦了?”
云缚安止不住眼泪,小脸儿受了风吹已经变得红红的,鼻尖儿,双颊都是微红:
“我要见阿翁,求您了,您快帮我通传一声吧!”
侯爷半夜才辗转反侧堪堪入睡,罗傭都有些不忍。
左一个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姐,右一个是自己忠心不二的侯爷。
左右都是自己的主子,罗傭刚心一横,耳边便传来“吱呀——”开门的声音。
罗傭转头看过去,自家侯爷已经套上了长袍衣衫,只是面容稍有些憔悴,如垂暮雄狮,眼里藏着血丝。
云缚安跑过去,便冲到武安侯怀里,抱着啜泣起来。
历历在目,患得患失。
她一刻不敢忘。
“阿翁——”声音饱含着思念和无数的苦楚。
武安侯心里触动,安慰道:“怎么了,阿翁在这呢?”
【是做了噩梦了吗?还好自己还没走,尚能安慰娇娇一番。】
云缚安哽咽地说道:“我梦见阿翁走了,阿翁,你要去哪?”
武安侯有些意外,抱着云缚安的手感觉到了小孙女害怕的颤抖,将她引进了房中,又让人拿了足桶。
【我要出征的消息,除了云怀和罗傭,府中其他的人应当都不知道!娇娇是听谁说的?】
“没事的,没事的!阿翁不走呢,阿翁陪着咱们金尊玉贵的娇娇好不好?”武安侯安慰道。
云缚安却一抹眼泪,乖巧地坐在那,只是眼里闪着失望:
“你骗人,你骗人,你就是要出去打仗了,是不是?”
云家为了打仗死了多少人,云缚安记得清楚。
阿翁的亲生儿子和亲生的孙子,都在战场上牺牲了,有的还被割了头颅,挂在沙地里,血浸透了沙子,被那些胡人,蛮人嘲笑。
有的死在战壕,连尸身也没办法收敛。
七年间,云家没挂过红,白茫一片。
几个婶婶也是忠肝义胆,有武功就同自己的夫君儿子一起死在战场上,没武功便悬于家中房梁,下去再宽慰自己的夫君和儿子!
云家是真正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