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葭暂时没有那个时间去看玉檀。不过偶尔隔着簿子瞧她如今景况, 即使隔着层层空间,一样能感受到她的绝望,发疯般的绝望。
然后, 苍葭发现玉檀实在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她竟默下了她之前修行的邪功功法, 并尝试小心汲取那些男修的内息,借此重铸自己的内息。
可敬的对手。
吃掉一盏冰碗,苍葭在心中如是品评。
在小满的争取下, 恭贺药宗换宗主的任务便落在了小满的生父和她未婚夫身上。她的未婚夫也是个在江湖上有些名声的好青年, 与小满门当户对, 因从小就在分舵修炼, 十八之后方回的合欢宗总舵, 因此和莫欢、玉檀、季玄这些人都不是很熟。
这一对翁婿出行前宗门还举办了一场小规格的送行宴, 因他们此去,必将与宗主盟会失之交臂, 因此算是失去了一个出风头的机会,宗主一家对此略感惭愧, 因此对这场晚宴相当尽心。
小满未与他们坐在一处, 而是与苍葭坐在一处,而季玄则负责好生招待这一对翁婿,也算是少宗主应尽的职责。
而如果仔细观察小满的表情, 当觉得她今晚实在是有些魂不守舍。但因苍葭在畔, 倒也愿意为她遮掩。
说来,今日少宗主夫人打扮的却和往常不太一样。少宗主夫人除了惯常的女修道服或短打外,一般于这中场合都喜着华服,画艳妆,先声夺人,也符合她少宗主夫人的身份。
而今日少宗主夫人却穿的有些素, 一身白衣,飞流云髻,未画眼影却叫长眉入鬓,竟有一中极仙的英气。
若仔细看,倒是与隋夫人有些相似。这隋夫人也是宗门高阶女修,平日里最是清冷的一个人,虽说已经成婚了,也依旧是宗门中许多男修的梦中情人。
这是这隋夫人性子一向清冷,一般这中场合也不过坐坐就走,但因她在宗门地位高,自然也没人敢说她闲话。
除了仁之先生,宗门中剩下的几位高阶男修尽到了,其中自然也包括早已被苍葭控制了神志的蓝靖。蓝靖进来的那一刻,小满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不动声色地看了苍葭一眼,苍葭遂回了一个别怕的眼神。
莫欢真的不一样了,小满心想。莫欢从前是不会用这些诡计的,她如果恨透了一个人,会直接与他较高下,赢,杀之,败,服之。
小满心里一时说不出什么滋味,更不知是难过多些还是感慨多些,偏是此时,苍葭握住她发冷的手,对她道:“咱们去跟季玄他们喝一杯。”
“好。”小满心下微涩,还是应了。
小满其实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同时也是愿意换位思考的人,因此可以跳开私欲与情绪来客观地看待现在以及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一如苍葭所言,她有她的不平和憎恨,这是不能靠原谅填平的。那些痛苦和折磨,只能靠血与命来偿。
在这场泼天的伤害中没有人无辜。甚至连小满自己,她明白,她也不算无辜。
就算欢奴不是莫欢,可是她也是合欢宗的弟子,也是他们的同门,可是合欢宗其他弟子看她有此命运,受此折磨,更多的不是同情,而是恶心。
这是小满不愿承认的一部分,可当把真相摊开来的时候,她忽然觉得也没有那么难接受,无非就是很多人不愿承认自己那冷漠或自私的底色罢了。
只是她的脸上到底不见多少喜色。季玄见到妻子和小满时,他的脸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有些微的泛红,此刻他正搂着小满未来的夫婿的肩,用一中十分亲昵的口气与他道:“遇安兄与小满师妹的感情可真好,日后成亲了,肯定也是一对羡煞旁人的贤伉俪。”
这位名唤遇安的男子,唇红齿白,举止斯文,他是个谦谦君子,并不似季玄那中严谨但不冷峻的性子,常能与人缓和,脾气性子都好。
这不算一个恶人,但其实也不是个好人,或者人都有两幅面孔,对弱者一副,对强者一副。
当然了,在那些高阶男修之中,还真有个好人。
苍葭明明在看季玄,想到这竟移了移目光,只见一个正与宗主说话的蓝衫男子,他的模样并不多好看,但也并不丑,只是眼角眉梢那正气是骗不了人的。他也是个耳聪目明之人,见少宗主夫人正望着他笑,十分严肃的回望了一眼,不过点头示意,以示尊重。
那个男子,是唯一一个没碰过欢奴的高阶男修。也许是因为不想被人当作异类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反正他倒是会按着频率去找欢奴,然后就在她房中自己练功打坐,有时候还教她些可以强身健体的功法,总之就是把她当个人,十分的尊重。
所以说,这世上总有人为善。即使对于大环境来说这中善是错的,却不代表不可以默默坚持。无非是有太多人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遇安见季玄打趣他,笑着望了未婚妻一眼,捧场道:“小满常说羡慕季兄与夫人之间的感情,到时候我少不得要向季兄取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