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漂亮的黄晓瑜,陈哲更加珍惜和热爱黑板报编辑这个职务。
星期一是学校黑板报更新的日子,在这一天的最后一节课,陈哲可以四十五分钟和黄晓瑜厮混在一起。
黄晓瑜和陈哲同年出生,今年也是十四岁。
黄晓瑜是随父亲下放在三潭村的,她母亲没下放,现在还是公社供销社营业员。黄晓瑜家庭条件比陈哲好多了,黄晓瑜还是吃的商品粮,每月有定量的粮油供应,初中或高中毕业以后还有招工的机会,而陈哲和大中都是农村户口。那时的商品粮户口和农村户口有着天壤之别,农村户口要转为商品粮,除非推荐上大学,除非推荐进工厂,除非你有当官的手握实权的爹(现在叫拼爹),没有这些“除非”,门儿都没有。招工、参军、上大学,对陈哲这样农村户口又出身不好的人,希望更是趋近于零。陈哲家里唯一与当官的瓜葛,就是那个早年的乡长,现在也已离休。听说离休时,已经是正处级领导。但一个离休之人,还会有多大的能量?再说,自从爷爷去世后,他们就再没联系过,谁知人家还认不认得我们?
商品粮与农村粮,仿佛是横在陈哲和黄晓瑜之间不可逾越的一道鸿沟。
有了母亲的“警告”,张硕果然没有再揪住陈哲老爸不放。平平静静过了三天。三天之后,张硕板着一张脸把陈哲叫到身边:“陈哲,请你转告你父亲,我张硕可以既往不咎,前提你父亲他必须与张青彻底结束,如若故伎重演,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陈哲把张硕的指示转述给他母亲。母亲听后,冷笑一声:“张硕也是高看他了,他行吗?能吗?
母亲每天晚上给老爸那个地方擦着药水,那小心翼翼的情景就像工兵排地雷,一不小心就会引爆。
尽管这样,老爸还是一声一声痛苦shenying着,老妈搽一下,老爸就大声叫唤一声,仿佛老妈给他搽的不是药而是辣椒水。
一个月以后,老爸才能下chuang行动。
张青被快速处理,远嫁他乡。张青嫁的丈夫比张青大十二岁,是内蒙古一座煤矿的挖煤工,陈哲没见过,听说又黑又瘦,就像一砣煤块。
张青的家人把张青送到汽车站时,陈哲就躲在后面,像特务跟踪地下党员一样跟踪他们,张青的灰头土脸的丈夫在候车室等着他们。候车室很冷清,没有几个人。陈哲只能隔着窗户的白玻璃远远地瞄几眼。张青的黑煤球一样的丈夫先上汽车,然后是张青,扭着两爿大屁股跟上,由于肥,张青上车有些费劲,她的丈夫还伸出一只鸟爪一样的手拉了她一把。
陈大明并没有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在一个清晨,被吉水中学一伙红卫兵押走了。
“黑五类”是公共资源,那里需要开pi斗会,那里需要活靶子,就可以无偿使用、无偿占有。
陈大明是“地主资本家孝子贤孙”,现在又多了一ding“坏分子”帽子,自然是热门货,抢手货。
两个身材高大(比叶长生还要高一些)的中学生一人扭住陈大明的一只手,推着他上了解放牌汽车车厢。陈大明挣扎着,但根本无济于事,又上来两个人,一个人摁着他的头,一个人用胳膊肘在他的后背上使劲来了一下,陈大明拼命扭过头,大声对儿子说:“陈哲,告诉你妈,我是爱她的,让她不要生气,不要气坏了身体。如果我回不来,陈哲,你要照顾好你妈!”
陈哲使劲忍着,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涌出来。
陈哲心里痛恨老爸的背叛,又担心他受不了如狼似虎的红卫兵的折磨,万一他回不来了,自己和妈妈怎么办?
陈大明真坚强,他又一次ting了过来,陈哲认得车牌,还是那部车,把奄奄一息的老爸拖回来,扔在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