疙瘩娘的预言落空,张芳琴又为疙瘩生下了一个女儿,十八岁的女子已经做了两个孩子的妈妈。疙瘩不嫌,疙瘩已经有两个儿子,大墩子二墩子长得虎实。虽然两个儿子不是一个妈妈所生,二墩子的妈妈菊花已经回了河东,转瞬间三年过去,菊花一直没有音信,疙瘩也刻意不再提起,洋芋对待两个儿子不分彼此,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弟兄俩是孪生。
整整一个冬天,洋芋忙得不可开交,疙瘩基本上不理家务,家里的一应事务都要洋芋操劳。虽然雇了一个厨师,厨师只管做饭不管其他。张芳琴比洋芋的大女儿二女儿秀花秀气还小,虽然张芳琴是疙瘩的小妾,洋芋对待张芳琴跟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两个女人虽然人生际遇不同,走到一起也算缘分,洋芋本身心善,感觉中张芳琴也很可怜,张芳琴的妈妈究竟是怎么死的各种说法都有,女儿离开妈妈就等于塌了天。洋芋如果没有婆婆的袒护说不定跟麦穗一样,将心比心,张芳琴坐月时洋芋对这个小女人照顾的细致入微。
转瞬间年关将近,胡老二带来的十几个随从住在中院不打算撤离,前院还住着收购大烟的几个弟兄。疙瘩的所有家眷都住在后院,中院到后院有一道圆门,一堵照壁把中院和后院阻隔,站在圆门前看不到后院,不是至亲好友,客人们一般不进后院。
胡老二住在疙瘩家的几个月时间,多亏了安远,安远实际上成了疙瘩家的佣人,每天早晨必须把中院、前院和门前打扫一遍,然后下老婆尿尿沟担水,把水缸担满,茅房必须一天清理一次,几十个人吃喝拉撒实在麻烦。当年农村各家的生活垃圾全部在各家大门外积攒,积攒多了用牛车拉到田里当作农家肥使用。疙瘩家门前每日迎来送往,当然不能堆放茅粪,只能用一辆独轮车推出很远。
这些还在其次,几十个人的取暖和吃饭需要大量的燃料,光做饭就得有两个人专门砍柴,齐结实齐壮实弟兄俩心眼灵活,被疙瘩派到外乡收购大烟,谷凤谷鸣弟兄俩人老实,被疙瘩雇来专门砍柴,弟兄俩每天天不亮起来,挑一担山柴回来时正好赶上吃早饭,吃完早饭又去砍柴。冬天的日子吃完中午饭天就黑,弟兄俩下午就帮助安远干些零碎活,当年的茅房基本上全是那种便坑,出完茅粪就要垫土,前院的牲畜圈还喂着几头骡马,还要给牲畜铡草、出圈,反正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安远和两个孩子一个冬天就这样忙得团团转。好在客人们和家眷的取暖全烧木炭,疙瘩专门雇了一个烧炭师傅,供应自家院子和卧龙岗山寨的取暖。反正一个冬天管好几十个人的吃饭住宿也不容易,有时也难免顾此失彼,好在大家都是江湖汉子,并不在意。
疙瘩心情舒畅,春风得意,计划为二女儿出月时大宴宾客,这肯定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疙瘩正处于人生的巅峰,富在深山有远亲,巴结疙瘩的人肯定前呼后拥。
腊月天,郭宇村也弥漫着浓浓的年味,疙瘩听从了靳之林的建议,从外地买回来几百只羊,首先给郭宇村每家分了一只,然后通过李明秋用汽车拉回来一汽车洋面(当年把袋子面叫做洋面),给每家分了一袋。郭宇村全是移民,不像其他村子过年祭拜祖先,但是每年过年家家都设灵堂,祭祀仙逝的长辈。疙瘩派人从瓦沟镇买回来几头肥猪,从凤栖街拉回来几坛子老酒,然后准备广发请帖,请客人来给小女儿过满月,疙瘩已经四十多岁,膝下有两个小女儿也不错,小女儿能给老爹挠痒痒,人年龄越大越有点儿女情长。
可是就在疙瘩跟娘商量准备给小女儿过满月之时,胡老二突然走过那道圆门,越过照壁,直接来到后院,给疙瘩说,有一件要事要跟疙瘩商量。
疙瘩惊诧,平日里大家一天见几次面,相互间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况且疙瘩吃饭时总跟胡老二在一起,每顿饭都要喝得微醺。疙瘩不可能说有什么事咱们到中院商量,疙瘩赶忙让洋芋把另外一间屋子的炕上收拾一下,搬上一张炕桌,泡了一壶茶水,洋芋端上炕一盆木炭火,疙瘩请胡老二上座。
胡老二也不客气,上了炕盘起腿,然后说:“弄俩菜,咱弟兄俩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