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深吸口气,拽住要发火的红叶,跪下身来:“臣妾不敢。”
“不敢?!”荣嫔扯了荷包往如意面前扔,“我让你绣些好花样在上头,你绣的这是什么?如此素雅,尽是些花花草草的东西,怎么,绣不出鸳鸯恩爱,并蒂花开,心里头妒忌着厉害是么?!”
如意抿嘴,正要答话,就听见身边的红叶抢了话道:“荣嫔娘娘可要讲道理才是,这上头绣的乃是梅兰竹菊四君子,皇上这般尊贵贵重,娘娘送的东西,自然也有大方沉稳才好,都是些女儿闺阁的东西,皇上如何戴得出去?我家小主为着娘娘着想,娘娘倒好,反过来还要说是我家小主妒忌,当真是没理!”
如意一惊,赶忙挪了挪身子护住红叶:“这丫头被臣妾娇宠坏了,并非有心出言顶撞,还请娘娘开恩。”
荣嫔眯眼,冷冷笑两声:“好啊,理由倒是许多,我瞧这丫头伶牙俐齿,会说得很,领下去给我重重的打二十巴掌!”
莲叶领命,到院子里一招手,跟着荣嫔一起来的几个小太监便把红叶拽了出去。
红叶倒也是个能忍的,愣是有骨气的没喊一声。
如意攥紧裙角,不知道红叶为何突然说这些话,她不是莽撞忍不住的性子,更不是瞧不清实力悬殊贸然逞强的人,现下荣嫔抓了错处铁了心要打人,自己求情,反倒是雪上加霜。
荣嫔等着如意替她那丫头说话呢,说知道二十巴掌都打完了,如意也一声没吭,荣嫔心里骂一句,没点气性!再发作也寻不着由头了!
其实她并非不知道这样绣更好,原本以她的功底,能绣出梅兰竹菊四君子已经很够交差的了,真要丝线颜色复杂的绣一幅鸳鸯戏水图出来,反而要被景辰一眼看出破绽来。
她就是寻衅挑事,要来给如意点厉害瞧瞧的,现下打了她身边的人,荣嫔心里还是要舒服一些,又捡着些有的没的挑剔了一通后,撂下一句若是皇上不喜欢要你们好看的狠话,让莲叶把东西都捡起来离开了。
如意这才起身,让绿袖把红叶扶进来坐下。
因着早前如意总是受伤的缘故,景辰专门让赐了不少的药膏来,这会儿擦上,怕也要两三日才能消肿,绿袖软弱,方才的架势早已经吓得不行,这会儿边给红叶上药边哭,搞得红叶心烦骂她:“我挨打又不是你挨打!哭什么哭!”
如意沉着脸看她:“红叶,你明知道荣嫔是故意过来撒气的,顶撞她做什么?昨个儿她来,你不也应付得很好么?咱们忍一忍,什么事都过去了。”
红叶打断她的话:“我是奴婢,你是主子,我自己自然能忍,她这么骂你,我自然要替你出头的。”
如意沉默下来,盯着红叶看了许久。
她龇牙咧嘴让绿袖轻点,如意也没有看出什么别的东西来。
或许是她多心了。
如意站起身,到里面又寻了几瓶药出来,让绿袖都擦上,总归是没有什么坏处的。
好在之后荣嫔没有再来找事,宫里面的日子过得平静,那晚如意让德胜撤了牌子之后,景辰也没有再往西小院来,这院子热闹了两日,便如同其他地方一样沉寂下来,紧盯着如意的眼睛都撤了,宫里头大多还是讥笑她的声音。
不过如意不在乎这些,她常去和谦常在作伴,避开荣嫔不与她起冲突,即便没有皇上的召见,可依旧每天都很开心。
至景辰应承的五日之期时,谦常在揣着自己一颗惴惴不安又期待的心,早早便起身妆扮好了。
想着慧贵妃肯定起得迟,孩子也要吃奶的缘故,谦常在生生在屋子里紧张的坐了一个时辰才起身出门。
响翠和赵嬷嬷陪着谦常在一块儿去的,到了承禧宫那条宫道上的时候,响翠还宽慰谦常在,让她照着礼数做便好。
幸好承禧宫的人碍着面子,虽然说不上多热情,可到底人进了承禧宫的门,也一应没有怠慢。
谦常在给慧贵妃行礼问安坐下后,颇有些不知道手脚如何摆放才自在,慧贵妃态度淡淡的,既没有与她过多说什么,也没讲些刻薄难听话叫她难堪,就只是撑着脑袋打盹儿,让人去把四皇子抱来。
等待的片刻功夫里,谦常在手心已经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承禧宫华丽大气,目之所及皆是谦常在未曾用过的名贵摆件,就连慧贵妃的鞋塌都是紫木做的,价值不菲。
四皇子养在这样的地方,谦常在伤心归伤心,确也明白的确比跟着自己这么个亲娘好得多,至统领来的前程,就不会太差。
乳娘抱着四皇子进来的时候,谦常在险些没坐住要起身,她的视线追着四皇子走,最后小心翼翼落在慧贵妃脸上,见慧贵妃懒洋洋睁开眼,轻飘飘的看向了自己。
谦常在慌张垂下眼帘,听见慧贵妃慵懒的声音响起:“给谦常在抱抱吧。”
一句话,宛若上天的恩赐,乳娘回过身到谦常在身边,把孩子递给她:“小主小心些。”
谦常在擦干净手,手足无措的接过孩子来,感受到他落在怀里的重量,闻到他身上特有的奶味儿时,谦常在险些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是她在梦里千回百转都想要留住的影像,如今终于成真了。
四皇子睡得迷糊,谦常在不敢有过大的动作,就这么抱着看着孩子,也能笑得干净纯粹,半点没觉得时间飞逝。
慧贵妃稍坐起一些身子来,瞧见夏兰领人端了糕点茶水进来,慢悠悠的对谦常在道:“来用些糕点茶水,时间还早,你且要坐会儿,慢慢看吧。”
谦常在愣了一下,不舍的看着怀里的孩子,还是乳娘伸手来抱,才不得不松手,被赵嬷嬷搀扶起来,坐到贵妃对面的位置。
桌上的糕点是谦常在没见过的样式,粉中带着一抹梨白,做成了莲花形状,精致无比。
慧贵妃率先拿了自己那一侧的一块掩嘴咬一口,随后挑眉看谦常在,一副本宫与你同吃的模样,像是瞧出谦常在怕她做手脚的想法。
谦常在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心想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人人都知道她在慧贵妃这里,慧贵妃得蠢成什么样子才敢光明正大在茶水糕点里动手脚?是以也拿起自己跟前的一块糕点慢慢吃了。
“这叫莲花醉。”慧贵妃吃了一半搁下,端起茶来,“是皇上爱吃的。”
谦常在连声称是,糕点香软,也是她喜欢的,因为手足无措不知道干什么,便不知不觉多吃了两块下肚。
她自生产过后,便一直身体不好,睡眠也不好,常常梦到孩子被抱走的那个晚上,惊醒之后总是心痛难耐,虽然瞧着精神不错,但大多时候都是谦常在怕响翠她们担心在强撑着,今日的精神,更是为着四皇子。
她心有千千结,只盼着如今抱过孩子,能解了这层心结,也好安睡几日,听如意的话,把身体的亏空全都补回来。
“本宫这里的香都是静心凝神的,瞧你脸色还有些憔悴,夜间少思,多休息才是。”慧贵妃盯着谦常在的脸色看了会儿,突然开口说起这个来。
谦常在又谢过,慧贵妃让她喝茶润润嗓子,又端起来喝了几口。
之后又抱了会儿四皇子,慧贵妃像是终于忍不了这许多,没再假惺惺留人,让夏兰就这么给送出去了。
谦常在一步三回头,夏兰皱眉道:“小主这么看,不若回请了皇上皇后,搬来承禧宫同住吧!”
谦常在噎住,看夏兰脸色已经忍得辛苦,只能埋头快步往前走。
送到门口,夏兰又道:“总归之后还能见着不少次,咱们娘娘宽厚,待谦常在已然是极好的了,常在心里自当有数才是。”
说罢,略一福身,转身进去了。
响翠瞪着夏兰背影看一眼:“呸,仗势欺人的东西!”
谦常在拽过响翠的手,赶着往前走去:“慧贵妃对我这样淡淡的,我心里反而踏实些,她心头不舒服是自然的,左不过是早前刚出了那样的事,慧贵妃要留着皇上的情分,换个好名声罢了,她若真对咱们热情起来,我才是要吓死了。”
响翠颔首:“小主说的对,咱们能看着四皇子便好了,慧贵妃她虽然瞧咱们不顺眼,可奴婢看着四皇子却养得很好,小主这下可算是能放心了。”
谦常在点头,素来苦涩的笑容也带了两分舒心:“只要四皇子好,便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