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兰抬起身来,斗胆回话:“谦常在时常夜里噩梦连连不能安枕,为此贵妃娘娘还专门给她点了凝神静气的香,可一个人心里不干净,点香又能如何?想必,是心里太嫉恨了,时时刻刻想着要夺回四皇子,这才夜来不肯好睡,生生把自己给逼疯了!”
如意被夏兰这话刺激,竟然也忘了规矩,红着眼睛小兽般吼她:“你才心里不干净!”
慧贵妃冷冷看过去,又望向皇后,见皇后张嘴想训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咽了回去,只摆摆手,对旁边的几个宫人道:“带李答应回去吧,她与谦常在要好,必然是受不住的,快,扶着起来。”
皇后下令,一群人便上前来拉,如意死死抱着谦常在不放心,她哭得凄厉,在这院子里回荡,像是猫抓在心坎儿上。
景辰狠狠心,沉声道:“拖回去!”
她在这里,他属实是没办法张嘴。
有了皇上的命令,一群人像是突然有了力气,瞬间就把如意抬了起来,朝着宫门外一溜烟走远。
“姐姐!姐姐!”
呼喊声慢慢便听不见了。
景辰缓了好几口气,才压着嗓音道:“传太医来。”
即便知道结局已经不能扭转了,景辰还是想着,要给如意一个明白。
皇上要太医查,所有人便都只能坐着等。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太医院今日当值的几位太医全都跑着赶来。
屋里用的香,进口的糕点茶水,挂在屋里的香包帘子,一一看了个遍。
慧贵妃从始至终这么挺拔身子跪着。
太医什么都没查出来,承禧宫的东西都是干净的。
而后又是给谦常在问诊。
统一皆答,的确像是疯症,脑子里面的弦断了,自己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精神状况不好的时候,就容易干出些极端的事来。
得关起来。
景辰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终于回归平静。
他原想着,会不会又是慧贵妃在玩把戏,可现在看来。。她倒也记着上回的教训。
景辰侧过脸看跪在他脚边的慧贵妃,最后还是伸出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伤口深么?”
慧贵妃垂着眼帘,摇摇头,一副隐忍模样。
“太医都在这里,去包扎一下吧。”景辰语气放得缓和一些,慧贵妃没问他要怎么处置谦常在,只福身行礼后,转身往房间里去了。
皇后看着慧贵妃的身影进去,半响后,小声道:“谦常在伤了皇子,是重罪,太医都说她这个病发作起来要伤人,臣妾觉着慧贵妃方才的决断没什么错处,是该关到人少的地方去,她这样品行不端,妒恨生事,连亲生孩子都不放过的人,夺了封号降为庶人打入冷宫,都已经是皇上的恩典了。”
景辰心里烦,一大早上的闹这许多事,既然都查清楚了,也没有什么再议的必要。
“你是皇后,你自行发落了便是。”景辰起身,心烦意乱的,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皇后也起身,一众请安声落下,再抬眸的时候,皇上的仪仗早就走远了。
春梅看一眼下方的谦常在,询问道:“那奴婢便让人发配冷宫处理了。”
皇后颔首,也觉得这些事来得烦人,眼见着年节关头,竟见了血。
“那。。伺候谦常在的这两个奴婢如何处置?”春梅倒是不怕皇后不高兴,该问的总是要问的。
“杖二十,发配苦役局吧。”
·
“承禧宫那边,闹得什么事?”太后添香,动作轻缓。
莫颜轻声道:“谦常在伤了四皇子。”
太后将香炉盖子盖上,仔细擦过了手,这才坐正身子:“迷了心窍发了狂,要伤人见血,才叫人觉得不能留着了。”
莫颜伸手搀过太后:“李答应素日与谦常在最好,见了这场面,怕是要入了业障,心生差错了。”
“文家这个,是个可怜姑娘,当初抱四皇子走,是哀家的主意,今日落得这个下场,是哀家的罪孽,总归是对不起她的。”太后喃喃一句,捂着心口顺口气,“哀家原还想着,能过了这个年节。。”
可命数到了,该有这么个坎儿,总归是要有的。
“人去哪儿了?”太后多问一句。
“奴婢没去问呢,太后心里都清楚,左不过是入了冷宫,自生自灭罢了。”
太后颔首,半响后,才吩咐道:“你替那丫头寻个门路,叫她能往冷宫去见一见文氏,再提点文氏一句,不会叫她连累了母家,若她还放心不下如意那丫头,哀家自替她看顾一二便是。”
“太后慈心。”莫颜轻声回话,“奴婢自当去办。”
“来这宫里遭一回罪,走的时候。。总要了却凡尘事,清清静静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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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辰前来求见太后,被莫颜姑姑拦下,没能进门。
莫颜说太后听见四皇子伤了,受了惊,已经躺下歇息了,请景辰先回去,这段时间便不要往后宫里来了。
景辰不肯走,犟在宫门边。
莫颜无奈的叹口气,终究还是提点一句:“事情终究是已经这样了,文氏此番举动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太后知道,皇上爱惜李答应,知道素日里两人最是亲近,心有不忍,可此事终究是伤了天家颜面的,发了疯的人在冷宫里,未尝不是一种残忍,又如何能使人慰藉?不过是自欺欺人,拉扯伤疤罢了,皇上且自行回去,这几日自有太后周全着。”
景辰抿紧嘴唇,他有话要说,被莫颜一眼看穿:“皇上要记得,喜欢便珍重的道理,既然难以转改,不如姑且放过。”
文氏是必死无疑的。
太医落了诊断,疯症二字,便不容得她活着。
送往冷宫,是怕她伤人,太后要应承不累及母家,文氏的死因便能落个病逝。
太后既然说了会周全,便是早已经洞察了景辰的心思,景辰站了会儿,才终于抬起手行礼,把话一忍再忍,收了回去。
他不是不心疼如意的。
把她架走,是为了她好。
景辰漫无目的的走着,没有回乾政殿。
太后让他回去,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却在玉粹宫的宫墙边。
他停下脚步,盯着屋檐顶看了很久,最终握紧拳头,继续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