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狂风骤雨,飞沙走石,在曙光微亮的时候渐渐停歇,天地一片劫后余生般的萧肃,却是挡不住生命力的勃发。
太后也在这骤雨初歇,天地清明之中幽幽转醒。
昨夜油尽灯枯的曹老太医的尸身已着人运出内廷,众太医则仍旧留在配殿守候,不敢擅自离开,大臣们则上早朝去了。
褚良璧双目通红,但是未确定太后病情是否真的稳定之前又不能离开前往吊唁,只能将深深的哀恸埋于心间。
太后忽梦忽醒,脸色惨白如纸,好像困在梦魇中不能自拔,醒来时也只怔怔地瞧着罗帐,并不说话,只一会会又闭眼睡去。
这个女人在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已死之时,竟能凭一己之念生生活了过来,其意志力不是一般的强大,许是福泽深厚也未可知。
褚良璧手中捏着一块染着黑血的绢帕,有些出神。太后不单单受了剑伤而且中了毒,众太医一太后被人下蛊了!
褚良璧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攥紧了手中的绢帕,心下犹豫不决。
巫蛊一祸为宫廷所避讳,从来都是牵连者众。当初汉武帝刘彻时,巫蛊之祸累及宫廷数万人,卫皇后,太子刘据亦被逼自杀!若将此事禀告了太后,少不得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但若将此事隐瞒不报,对太后病情则不利,虽说眼下太后病情稳定从脉象气色上并看不出什么不妥之处,但蛊毒一旦发作起来,谁也无法预料是什么样的后果!
在褚良璧这般胡思乱想之际,太后终于缓缓醒来,眼神空洞茫然,懵懵懂懂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又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眼角翻出一颗泪,悄然滑落枕间。随着那颗泪水翻落,眼神也清亮了许多,只仍旧呆呆看着罗帐顶心,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太后,您醒啦,下臣为您请脉!”褚良璧悄悄将绢帕收起对太后说道,声音温和有礼。
床上人默默不语,神色有些凄然落寞,对身外一切置若罔闻。
褚良璧微一迟疑,用一根金丝线系于太后腕上,昨日事有从权,情急之下顾不得那些男女忌讳,如今太后醒来,该有的礼数一样不能缺,否则就是犯上了!
金丝线刚接触她手腕,陶子陡然一惊,神思也回了过来,胸腔中又咳出几丝浊气,连带翻出了一些胃里的酸水,一时间呛得十分难受几欲呕吐。
褚良璧连忙收回手,有些不知所措,随侍一旁的小福子赶紧将她慢慢扶起,拍拍背帮她顺了顺气。少许,陶子气息稍定,斜斜靠在小福子身上,重重的喘息着,眼睛通红蓄着泪水,显然刚才被呛得着实厉害。
“下臣无状,惊吓了太后,请太后恕罪!”褚良璧连忙退后几步,恭恭敬敬地跪下。
“厄~~?咳,咳,咳,咳~”刚刚稳下气来的陶子激动之下又猛烈咳嗽起来,“你,你说什么?”
褚良璧有些不明所以,额头上冒出丝丝汗珠,“太后,下臣”左右褚良璧不善言辞,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努力地平下气来,清了清干燥的沙哑的喉咙,“你是谁?!是你救得我?你你怎么这幅打扮,拍戏么?”
“回太后,微臣褚良璧,在太医署当值。”
“啊?什么?”陶子一惊,霍然坐直,不小心又扯到了伤口,痛的龇牙咧嘴,不可思议地重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心下疑惑更深!
“你叫我什么?”陶子小心的确认,心下一片茫然,背后紧张的渗出一身老汗。
褚良璧一阵纳闷,有些尴尬的回答“太后是否哪里不适,下官为您瞧瞧”
陶子大惊,连忙四处乱瞧,剧烈的动作,带来伤口一阵刺痛,“天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后,您,您”褚良璧有些不知所措了,难道太后伤到了脑子,还是蛊毒损坏了心智?!
“太后去净土寺祭拜先帝,途中遇刺”褚良璧小心地择着话讲,生怕一个不当心连累别人掉脑袋,太后手段狠辣可是出了名的。
但是,这种国主年幼,强敌环视,内忧外患的时候,要的就是手腕吧!
陶子脑子一片空白,觉得荒诞滑稽,仿佛晴空一记惊雷正好劈在她的脑壳上,心激动而彷徨地怦怦直跳,直欲跳出嗓子眼,无语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脸疲惫又态度恭敬的帅哥!
陶子沉默了片刻,脸上的表情怪异,难到自己没死成?!左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去想了,瞥眼瞧见跪在地上的帅哥,心下一片茫然,仿佛又想起了什么,神色迅速黯淡了下去,滑进被子里准备闷头再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