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王晗听到自己的声音过分的平仄。
“走吧。姐姐?”王潭既高兴又小心地催她。“我来关门。”
两个人默默地往前厅大堂走去。天空又下起雪来,无需意外,风停一阵来一阵就在引导他们往这个方向猜测了。王晗注意到王潭的脸泛着红晕,红晕似乎从她大受感动后一直没有下去,王晗非常怀疑,她主动登门和她的话能有这么大效果?
她们走得很快,裙摆嗦嗦作响。王晗想到,这是事变后她与王潭头一次走在一起,重新走在一起。她心里很复杂,同时倍感无力。她们低头匆匆走过后院中裸露在天底下的一段路。雪粒扑到她们脸上,头发上和衣服上,王晗收到几束惊奇的目光,来自发现她们两个走在一块的下人。但愿他们能把看到的一幕尽快传到奶妈耳中,王晗无力地想。她隐隐地担心,眼下的情况和将要发生的未知事与奶妈想的“以退为进”存有不小的出入。
再过一个拐角,她们将从小入口现身到大堂。侍琴的声音已经能听到了,她大声下达她的命令,跟着有人回答“是。”她们越走越近,能清楚感觉到好几个人同时在做事发出的声响。王潭放慢脚步,让自己走在王晗后面。
“夫人!”第一个看见她们的小厮惊叫一声。随即,他看向王潭,张了张嘴,最终没出声又合上了。王潭对他微笑,小厮从她看到王晗,露出稍稍放下心的神情。其余的人照他的样一起做:先喊声“夫人”,接着给王潭的微笑报以意味深长的一眼。
王晗扫视四周,几个人在搭台子,堆放在大而浅的圆竹筐里的红缎子是他们搭台的目的。三个小丫环围着竹筐,手中拿着几个红喜字。当王晗把视线停在她们身上时,她们一阵抖动,脖子缩了缩。其中一个把红喜字慢慢地从身后放进竹筐,似乎这样就能让王晗明白,她并非跟侍琴一伙,她只是不幸被叫来帮忙的人之一。
“喜字打算贴几个?”王晗问。
“正在算呢,姐姐。”王潭说,“想着先多剪几个,不怕缺更好。”
“得花上几天才行。”王晗说,抬头看厅内的栋梁。
在少许灰尘下,它们散发出陈旧的气息。至少那暗淡发灰的颜色看上去极不配下面的红缎子。
“简单挂一挂,看着有红喜就行。”王潭的脸又红了。“用不了一两天。”
“是吗?”王晗没怎么注意她的话。她分心了。侍琴正鼓大双眼从她和王潭脸上看来看去,好像完全忘了她丫环的身份。但真正使王晗分心的是侍琴脸上的神色,比其他人的紧张和担忧还多了点什么,王晗有种不详的预感。
“是的。”王潭说,“妹妹原先想得更为简单。若不是南郡公等大人也要出席,红喜不够多恐怕场子不吉利,教大人们还要为难进不进场子的事,这才去裁了那些红缎子来。”
“你们接着做事,不用管我们。”王晗命令道。她尽可能使自己平心静气。主子们的关系如何,还轮不到一个丫环当众离间。
丫环小厮们统统转过身去,背对她们两个。
“这红缎子打算挂多少?”王晗继续问。
“全在那儿。”王潭伸手指过去。“这些用完就好,挂到哪算哪。”
“那不对吧?总有个量法,东西方对称也起码。”
“不管了。”王潭压低声,似乎不想让其他人听到。“挂那么高,多费事。挂上去了,没用一会就要拆,又是费事。”
“办喜宴哪能是你这样的想法?”王晗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
“姐姐认为不对?”
“当然不对。”
“那该怎么办?”王潭故意问,露出以往的调皮相。“妹妹听候指令。”
王晗抿起嘴,看向别处。王潭总有法子逗她笑。
“你真不想好好布置一番吗?”王晗回过头,不动声色地问。
展示一个淡定的微笑后,王潭轻轻摇头。“不想。打一开始就想好了,简简单单的便可以——比这样简单得多——不需要布置些什么。若非考虑到那几位大人,妹妹认为……敬杯茶便行。”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真诚。王晗感到她正被某些柔和的东西触动并动摇。
“那既然准备布置了,不如花点心思弄得像样点……红喜字只能代表普通人家……光有红缎子还不够,”这些话没经过思量就从王晗嘴里断断续续地出来了,听起来很像她在认真思考哪些东西是用在这时候的。“灯笼。”她想到了。“红缎子的确费事,挂在那上面也不够亮,但灯笼不一样。”
“侍琴也向我提过。”王潭说,“但我想,眼下兵荒马乱的,谁家还有心思用红灯笼呢。这外面不一定有,有也一定不多。要是准备挂灯笼,必定不止一对两对。从大门口起,到这里,经过走廊到后院,再顺着过道到……里面……这太费周折了,比那红缎子还麻烦。”
王晗没跟着接话。另一个响亮的声音正从外头远远地传过来。有一刻,她有从迷糊中突然清醒,回到现实的恍惚的感觉。奶妈正在往这边赶。王潭也在竖起耳朵听,她仍然微笑着,眼神中透出新的情绪。侍琴大声说了一句话,似乎很高兴。王晗吓一大跳,尽管她根本没听到侍琴说的话,她清楚地看到王潭也像她一样从走神中被吓回。
谈话声越来越近,大厅中的气氛变得很诡异。王晗彻底忘了她还打算说什么来着,奶妈让她来“以退为进”,她这到底“进”了没有?
奶妈不是第一个出现的人,王大人最先从小入口走出来,奶妈紧跟在他后面。
“夫人!”他们同时叫了一声。王晗刚想答应,却发现那两个人互相瞪视对方。王大人的表情像是奶妈做了无礼的举动,奶妈则不甘示弱把眼睛鼓成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