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云上,石桌两侧,桃花艳艳,棋盘已开。
白鹤独立于石凳之上,静静地望着一侧,看着那来人。
那人披着蓑衣,头上的斗笠早已破旧不堪,灰尘与血迹尽满,赤脚而来,似是跋涉万水千山。
他腰间别着一对铃铛,一黑一白,晃动着相撞,却没有一丝声音。
那人看到白鹤,只笑、不语,抬手摘掉斗笠,露出一张老而不衰的面孔,很自然地坐在了另一侧。
这个动作他已重复了八次,如今已是第九次了,就如这盘棋。
他与那白鹤对视,一人一鹤皆沉默良久。
“你终于来了。”
率先开口的乃是白鹤,丹红色的眸子看着对面的老人,流转出了几分似笑非笑的神色。
“这一世如何?”
随着白鹤和悦的声音,白子忽地出现在了棋盘上,稳稳落下,声音不大,却令整座山为之肃静。
天地寂静。
这便是三界内十二至尊的威能。
淡去眼中的羡慕之色,老人摘下腰间的铃铛,很是随意地扔在了桌上,仿佛这不是四百年来陪他走过风风雨雨的本命法宝,随口答道:“还不错。”
他捻起一枚黑子,与白鹤开始对弈,口中的声音如少年一般,清脆而有力,每落一子,便是人生一段。
“此世为巫,我自山村而起,炼天地草木精华,八岁开海,十六岁练气,十八岁点神,心中方有一界。”
“三十岁,迈入成坤境,为界辟地。”
“六十岁,铸平乾境,为界开天。”
“二百四十岁,本座终成万灵境,为一方世界点缀生灵。”
“如今四百一十二岁,万灵境圆满,心中界已成。”
白鹤不语,只有棋盘上“啪嗒”“啪嗒”的落子声。
老人也只是笑笑,专注于棋盘。
二人你来我往,这棋盘上竟是杀得难解难分。
不知过了多久,白子就那样停在了空中,白鹤忽然叹气:“第一世为捕蛇人,第二世为木匠,第三世为读书人,第四世为伐木人,第五世为摆渡人,第六世为游医,第七世为垂钓人,第八世为斩妖人,第九世为大巫师......如今算来,已是三千七百四十二年过去了啊。”
白鹤话锋一转,棋盘上忽地云雾奋翻涌,一股凉意冲入老人的眼眸之中,他眨了两下眼睛,白鹤明明就在眼前,却变得虚无飘渺起来,响彻于九霄之上。
“呵呵,钟山烛龙啊,你可还记得为何要迈入这九世轮回?”
“因为本座无法突破至尊境,而大限将至,不甘心就此化为枯骨,故作此一搏。”老人微微一笑,依然镇定,“如今九世——加上本座龙身那一世,便是十世万灵,十万生灵之力,定能助本座突破至尊境。”
“不错。”白鹤低头看着棋盘,却迟迟没有落子,它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我当时也没想到,你有如此之大的魄力,舍弃龙身,徒留龙魂,九世轮回,稍有差池,你便是死。”
“可本座活下来了,就是这样。”老人的话语中多少有了点得意。
这九世轮回的确惊险万分,哪一步迈错了都是万劫不复,性命难保。偏偏这惊险万分的游戏让他重复了九次。且每一次他都用不可思议的速度突破至万灵境,并修炼至圆满。
而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突破至尊境。
白鹤深深地看着他,眸子之中有几分古怪,“早知如此辛苦,何不当初一举突破?”
它乃这头老龙的好友,自然是知晓当年内情的。这老人真身乃是灵脉之种,钟山烛龙,七千年前便是万灵境圆满,已足够突破至至尊境,但是......
“本座乃钟山之主,倘若当初一意孤行,任由天雷滚滚,湮灭生灵,那本座还不如死了算了。”老人傲然道,话语中又流露出了本性中的随性与肆意,“本座断然不能做出如此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