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知道自己长得不错,要不是个头偏低体型稍胖,他也不能比唐国强差多少。从他上了矿,家里也有媒人上门,他都让娘给推了。娘没文化,却是一个很明理的娘,看问题也通透。她明白她的三儿是个要强的、有想法的孩子。是这个穷家拖累了他。在乡下,二十六七还没娶亲的男人差不多就是老光棍儿了,除了长相、家庭都差的,有谁能把闺女搁到二十三四不成家的?就算有,那也是家庭、相貌及其好、人家等着挑着打算掐尖儿的,怎么也轮不到她的三槐。
她心里着急,可面儿上又不能动颜动色,怕伤了儿子的面子:她的儿子她知道,她的三儿是个脸皮儿最薄的孩子。
三槐不是不急,他就是有点茫然:说实话,大嫂二嫂那样的女人他看不上。可仔细想想也说不清看不上人家哪里,他就是觉得她们跟他大哥二哥过的日子和他们爹娘过的日子是一样一样的。这一样一样的日子也不是不好,可是,一代一代人过一样一样的日子还有什么过头?他就是想过和他们不太一样的日子,不能说是全新的,最少也得像他现在这样:宿舍里有转着不要心疼电钱的风扇,想看电影的时候买张票进去就能坐下。而不必像在家里时,就算想吃根冰棍,也得等那个在自行车上驮着个木箱子的胖女人转悠到村口的时候才能买一根甜一甜又焦又渴心。
而这一切的开始就得选一个合适的女人过日子。
要还是那种“丑妻、近地家中宝”的模式,他的日子不就还得是父兄生活的翻版吗?那他又改名字又上矿地瞎折腾啥呢?
可是,就算撒开了他也没敢想娶个矿上的女孩儿当老婆。矿上的女孩儿,那都是天上的仙女儿,都是给那些在办公楼里出来进去的小白脸子们和区长、队长们预备的下。他和她们隔着一道翻不过去的山。所以,他把班长上午的话当成工作中的消遣,当成梦话来听:就连班长自己娶的也还是老家的女人。只是他工资高,把老婆孩子从乡下接了出来,在工人村附近的村里租了个小院子,算是有了家,不再住单身宿舍了。
可是,这也不是三槐想要的生活。三槐心里其实不太清楚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只是,在见到宝莲的那一刻,他就清楚自己有可能和这个矿上的女孩儿一起在矿上安个家,过一种他从来没有过过的生活了。
因为,他从这个女孩羞怯的眼睛里明确地看到了对他的钟情。
他的心,一下子就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