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瓶(2 / 2)

“为什么不行?”张鹏困惑地看着我,眼神中流露着惊悸。“那猫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我不觉得那只猫真的离开了,”我回答道,“我之前出去的时候,它就躲在草丛里面盯着瓶口,它很狡猾,现在它肯定还在草丛里的某处地方隐藏着,就守在外面等我们出去送死,它不会轻易放弃的。”我说完后感觉喉咙疼的快要废了。

“它已经连续吃了我们三个人了,难道它还没吃饱吗?”张鹏声音颤抖地说。

“我们身上这点儿肉,估计很难让那么大的猫填饱肚子。”顾大叔开口说,他已经把鸭舌帽戴回头上,“而且,捕猎是猫科动物的天性,就算它吃饱了,也会去捕捉些小动物玩耍。”

张鹏听完后一脸的绝望,身体松松垮垮地站立着,我以为他又要瘫倒下来。“那我们就是被困在这里了。”他木然地说。

“我想回家,”胡向喜哭哭啼啼地说,“我想回家······我不想死在这里。”

胡向喜的哭声让本来就已肃穆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我做梦都想不到,就在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和梁敏还在公寓的床上嬉戏打闹,在机场里的麦当劳吃汉堡喝咖啡,现在却被困在偏僻道路上的一个破旧水瓶里。生活时常会跟你开玩笑,但是这次的玩笑开的过头了。

我惊恐地意识到,内心深处,有某种感官的大门打开了。这种感官之门是“崩溃”和“绝望”的通道,这扇门在我们觉得安逸的时候紧紧关闭,觉得恐惧的时候就会打开。恐惧就是这扇门的钥匙,一旦它被打开,“崩溃”和“绝望”便会从门后涌进来,让你的脑回路负荷过重,从而攻占你的大脑。从胡向喜的脸上,我看到了相同的认知。

顾大叔曲腿坐着,双手抱头,手肘撑在膝盖上,他的牛仔外套被拉扯起来,露出了别在腰间的手枪。我盯着那手枪看了一会儿,脑中想到了一个主意。

“大叔,你的手枪还有子弹吗?”我问他。

“还有五发子弹,”他扭头看着我说,“你问这个干嘛?你不会是想用这把枪去对付那只猫吧?”

“没错。”

“别傻了,我之前朝那只猫开枪你又不是没看见,这枪缩小了,里面的子弹就更小了,对它根本就造成不了什么伤害,更别说杀死它了。”顾大叔不以为然地说。

“这把枪确实杀不了那只猫,”我说,“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把它打伤。”

“怎么把它打伤?”张鹏问道,“你想到什么了吗?”

“我们要让那只猫再把头伸进来,就像之前那样。”我慢慢吐出这句话。

他们听完愣了一下,然后面露惊恐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你脑子被吓疯了吧!”顾大叔一脸的惊讶,“你还嫌之前那次不够刺激吗?”

“我还没说完,”我急忙说,“那只猫之前把头伸进来的时候,你们都看到它的眼睛了吧?”

“看到了,那眼睛发着绿光,太吓人了。”大叔说道,接着他停顿了两秒,“你不会是想——”

“没错,就用枪打它的眼睛。”我说,“其实很简单,我们的一个人先出去把它引诱过来,等它把头伸进来之后,就向它的眼睛开枪,要是能把它的眼睛打瞎,它应该就没心思来抓我们了。”

顾大叔和张鹏听完后沉思了半响,像是风险评估师一样在认真分析方案的可行度。

“大叔,那样你能打中那只猫的眼睛吧?”我问他。

“那么近的距离,那猫的眼睛又那么大,应该没什么问题。”顾大叔答道。

“可是,万一出去引诱的人来不及跑进来呢?”张鹏问。

“那他就死定了。”我说。

“这太冒险了,那只猫的速度极快。”张鹏说,“让猫把头伸进来也太恐怖了,我不想再体验第二次,而且,万一它下次真能把头伸到瓶子里面来呢?我听说猫的身体柔韧性非常好。”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我问张鹏。

“我——”张鹏痛苦地顿了一下,他的喉结像是被掐住似的,困难地骨碌碌上下移动着。“我们可以等那只猫自己离开,”张鹏随后又说,“它总不能一直守在外面吧,等它饿得不行的时候,或者口渴的时候,它也许就会去别的地方了。”

“会饿会渴的可不止是那只猫!”我说,“我们在这里面也没吃没喝的,我们也会饿会渴,我现在就口渴的要命,你认为我们能耗得过一只猫的耐心吗?”

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又说:“而且胡向喜身上的伤也需要尽快回去处理,我们没有很多时间和那只猫耗下去了。”

胡向喜此时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着我们交谈,他眼里仍噙着泪水。

“说的没错,”顾大叔同意道,“我们得冒险试一次。”

张鹏犹豫不决,他举起双手揪着头发,在瓶子里来回踱步,在大约走了七个来回之后,他握紧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瓶子的内壁。“妈的,就这么干吧!”他坚决地说,“我出去把那只猫引过来。”他看起来像是准备要豁出去了。

“还是我去吧,”我边站起来边说,“毕竟我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你就站在瓶口边,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能拉就帮忙拉我一把。”

张鹏看着我,嘴巴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随即又闭上了嘴。“好吧。”最后他说。

“大叔,你把手枪准备好,那只猫把头伸进来的时候,你可别慌了神。”我对顾大叔说。

“我尽量不被吓疯。”顾大叔苦笑着说。

顾大叔起身从腰间掏出手枪,动作老练地打开了弹匣,他检查了里面还剩下的几颗子弹,随后把弹匣插回枪膛。胡向喜也站了起来,他后背依然紧贴着瓶底,我想他这会儿是不会靠近瓶口半步的。

我走向瓶口,张鹏跟在我后面,在我把脚迈到外面之前,我回头看了一下其他人。张鹏在我旁边一脸的紧张;胡向喜背靠瓶底站着,不安地磨蹭着双脚;顾大叔站在胡向喜的身旁,他两手臂上的袖子已经被撸到手肘,他拉动了一下手枪的套筒,把子弹上膛,然后两手握紧手枪。

“让那畜生放马过来吧。”顾大叔看着我说。

我把脚迈出瓶口。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后,我直接把注意力放在瓶子左侧的草丛中,我相信那只猫就隐藏在那里。我侧身把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那片草丛,余光只看到一点张鹏的白色制服。

半响过后,草丛里并没有动静。外面一丝风都没有,草丛里连一片草叶都没有晃动一下,仿如没有涟漪的湖面般平静。

也许它真的已经离开了。

我心里这样想着,但我随即打消了这个想法。不,我不相信它会就这么走了,我的直觉告诉我它一定还在那里,它此刻也在全神贯注地盯着我,它在等一个好时机。

我深吸一口气,又往外走了一点,将整个身体暴露在外面,我就不信它不出来。周围非常的安静,我只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这正是杀戮前的征兆。

我紧盯着面前的草丛,眼球在眼眶里快速地转动。可等了一会儿后,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我大脑快速地思索了片刻,我想起了纪录片里老虎捕食的场景,老虎会静悄悄地靠近猎物,隐藏在离猎物不远的地方,总是等猎物放松警惕的时候猛然出击。我想也许是我的姿势的原因,那只猫觉得我现在的警惕性太强了,所以才迟迟不肯出击。

于是我慢慢地转过身体,将背对着瓶口,歪着脑袋,佯装作放松警惕的样子,实际上我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片草丛。

我紧张极了,我隐约觉得它就要动手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那只猫就从草丛里一跃而起,就像上次那样,猛地扑向我。我迅速转身跑向瓶口。张鹏见状瞪大了眼睛,他立马伸手抓住我的手臂,用劲把我往里拉。那猫差点儿就抓到我,我再一次成功地跑进瓶子里,这次我没摔倒。那猫的爪子又伸进来乱抓,我和张鹏拼命往瓶底跑。

“大叔!它要来了,准备好!”我边跑边喊。

顾大叔正在里面两腿分开站立,两手握着枪摆出射击姿势,随时准备开枪。

我和张鹏刚跑到瓶底,那猫便开始把头往瓶口里伸。说“伸”其实并不贴切,因为它根本就是把头撞向瓶口,它可能是太急于抓到我们了,所以才会做出这般激烈的动作。

那猫的头猛地向瓶口撞过来,瓶子被撞得剧烈晃动,就像外面爆发了十级大地震一样,我们在里面被晃得纷纷摔倒。在那只猫把瓶外的光线完全遮住之前,我看到顾大叔被摔的面朝下趴着,他的手枪也脱手滑到了一边。我正要爬过去帮他捡起手枪,那猫的头就把瓶口完全堵住,瓶子里顿时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我顺着那把枪的方向摸过去,却怎么也摸不到。那手枪已经不在那里,一定是滑到了别的地方去了。真他妈见鬼!

“妈的,我的枪掉了!”顾大叔慌张地喊道。

“什么!”张鹏惊得大声说。

“我找不到我的枪了!”顾大叔急得大喊,“见鬼!我什么都看不到!”

那猫疯狂的吧头往瓶子里挤,瓶子被它抵得不停地晃动,我们在里面被晃得站立不稳,就像今天在飞机上的剧烈颠簸一样。我真怕张鹏会一语成谶,这次那只猫的头会挤进来把我们吃掉。几秒钟后,猫的那双硕大的眼睛又发出恐怖的绿光,只可惜那绿光的照明效果并不好,不能让我们找到那把该死的手枪!

虽然之前做过心理准备,但我还是被当时的状况吓得不知所措,我想没人能在那种情况下保持镇定。那是摄人心魄的恐怖,任何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都不会明白那种感觉。

胡向喜此时又被吓得在黑暗中大叫,他的尖叫声让我愈发慌乱。我看着那双发着绿光的猫眼,犹如幽灵般在我眼前晃动,我耳鸣不止,脑子里仿佛有一群飞舞的蜜蜂一样,嗡嗡的响。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恍惚,我听不清张鹏和顾大叔的说话声,他们的声音在我耳边被虚化,就连胡向喜的尖叫声仿佛都变得很遥远。

这是一场梦魇,就像在房间的阴暗处,看着蜘蛛走向被蛛网缠住的飞虫一样。我觉得整个脑子越来越空洞,唯有想到梁敏,才使我得以保有仅存的一点理智。我脑海中闪过她的面容和声音,“早点回来,不要让我等太久了。”我出发前她是这样对我说的。

“她还在等我回去。”我木然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出了这句话。

黑暗中,胡向喜的尖叫声开始由远及近,张鹏和顾大叔的说话声也渐渐清晰起来。我又可以听清周围的声音了。

“吴默!你在说些什么啊?”张鹏大叫着说,“快帮忙找枪!”

“枪到底跑哪儿去了?”顾大叔声音嘶哑的喊着,“胡向喜,你他妈的别瞎叫了!快找枪!”

我的心智重新运作起来。我立即趴着寻找手枪,我的手在黑暗中到处摸着,慌乱中我和别人的头撞到了一起,我不知道那是谁的脑袋,我只知道头撞得生疼。

“我的脚好像踢到手枪了!”张鹏大喊。

“在哪儿?”顾大叔急切地问,“在什么位置?”

“应该就在我旁边,等下······我又踢到了!踢到我前面了!”

“我摸到了,我找到枪了!”顾大叔兴奋地大喊,他的语调像是刚刚得知彩票中了大奖一般。

“快朝它的眼睛开枪!”我扯着嗓子叫。

砰!砰!砰!

连续三声枪响。

在枪响的那一刹那,我真怕顾大叔在慌乱中误伤了自己人。然而顾大叔瞄的很准,如之前精准的命中螳螂的脑袋一样,他将子弹水平地射向那猫的左眼。枪响声在瓶子里面久久回荡。

那猫估计怎么也没想到它的猎物还有这一招,它的左眼球就像一个灯泡被打破了一般,瞬间熄灭了亮光。这回轮到它尖叫了,它的头猛地抽动,想要退出瓶口。但它之前太过用力的往里挤了,导致头卡得太紧。它痛苦地发出刺耳的叫声,边叫边剧烈的挣扎,水瓶又被它带着往前移动。另一只没中枪的眼睛在黑暗中不安地晃动。

“大叔,快开枪打它另一只眼睛!”我急忙喊道。

但没等顾大叔再次开枪,那猫就猛地把头拔出了瓶口,外面的光线一下子照射进来,我们的眼睛被光线刺的一时睁不开。

那猫尖叫着跑走了。

等我们的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我看到瓶口处有一小摊血液,是属于那只猫的。若非它流下这一小摊血液,这一切简直像是一场吃过迷幻药后的噩梦。

“我们成功了吗?”胡向喜声音颤抖地问。

我走向瓶口,把头伸到外面看。那只猫已经失去了踪影,我想它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是的,”我转过身对胡向喜说,“我们成功了。”

大叔拿着枪一屁股坐了下来。张鹏全身瘫倒,躺在瓶子里大口喘气,他又哭了起来,只不过,这次是因为胜利。

我想今天发生的事会成为我们永远的阴影,一辈子都别想忘记,如果我们还能活下去的话。

我们四个在瓶子里休息了一会儿后,我看了一眼手表,六点二十五分。时候不早了。

我们走出了瓶子,向学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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