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瓶(1 / 2)

 回去的时候,我们沿着路边走,先是一路小跑,跑了一小截路后,我们就累的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我不时会回头看一下身后,我生怕那只野猫又回来偷袭我们。我知道猫行走的时候是不会发出声音的,所以我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天气有些闷热,我们来的时候还有些风,现在空气却完全停滞,路边草丛里的草有气无力地低垂着。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天光暗了一些,我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五点零六分了。我想到了梁敏,不知道现在她在做什么,我出来之前她让我早点回去,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我们只休息了几分钟就继续上路。机长和顾大叔走在最前面,张鹏紧跟着,我和胡向喜走在最后。胡向喜走的有些吃力,我便扶着他走了一截。他的伤口依然很疼,好在已经不再流血,他t恤衫上的血已经干了,颜色变成了咖啡色。他走路的时候用手捂着腰部,紧皱眉头,额头上冒出大颗的汗珠。

我也汗流浃背,汗湿的灰色t恤衫粘在身上,而且我很口渴,喉咙非常干涩,我想起了中午在飞机上喝的冰橙汁,真想这时候往喉咙里灌下去一大杯。我这样想着,越发觉得口渴了,我只好不再去想。

我们继续走了一段路。路边的草丛阻挡了我的视野,但我凭借着来时的记忆,感觉已经快要走到学校门口了。我又回头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情况,但就在我要转过头继续向前走的时候,我眼睛瞥了一眼远处的杂草丛,因为那里有一个正在移动的黑色物体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是在柏油路的对面,我定睛一看,看到那只黑猫刚从那一侧的草丛里钻出来。我顿时心又跳到了喉咙口,两眼瞪得老大。

“那只猫又回来了!”我立即大喊一声。

他们听到我的喊叫声后都吓了一惊,不约而同地转身往后看。

“它在那里。”我用手指给他们看。那只猫正坐在路边用舌头舔着前爪,再用爪子抹抹脸,抹抹胡须。看来周乾已经葬身猫腹了。

“他妈的,这死野猫又想来。”顾大叔咒骂道。

“快跑!快离开这里,”机长大声说,“趁它还没发现我们。”

我们立马转身跑了起来,我边跑边扭头往后看,我没法儿不往后看!那猫已经结束了餐后的清洁工作,向着柏油路的对面走去,可能它还没吃饱吧,想再过来捕食。我想起了之前徐凯和周乾的尖叫声,那实在是太惨了,我可不想成为下一个。

我们几个拼命的向前跑,很快就累得气喘吁吁,速度慢了下来。我想起小时候,在夏天傍晚,我奶奶会从家里端出洗澡盆放在院子里,她把洗澡盆倒满热水后,再往水里倒几滴花露水,然后喊我过来洗澡。我每次都把衣服脱掉,光着身子在院子里到处跑,我奶奶就气的在后面拼命追我,想把我抓去洗澡。她一追,我就跑的更疯了,边跑边大笑。我这样想着,不禁笑了出来,只不过,我的笑声与喘气声听起来没两样。也许除了我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我在笑。

那只猫已经穿过了柏油路,在草丛边到处嗅着,两只耳朵机警地竖起来。

“我快跑不动了。”胡向喜捂着腰上的伤口,边跑边咳嗽了几下。

“这样跑下去不行啊,我们到草丛里躲起来吧。”张鹏说。

“没用的,根本躲不了多久,”我说,“那猫很快就会嗅到我们的位置的。”

“那怎么办?”张鹏边跑边回头问我。

可事实上,我也束手无策了。

“前面!”机长这时大喊,他手指着前方,“前面那个水瓶,我们到水瓶里躲起来。”

我立刻想起来那个路边的深灰色塑料水瓶。那是个好主意。也许不够好,如果你看过那只猫恐怖的尖牙的话。但比躲在草丛里好多了。

我们奋力向前跑去。

“大家坚持住,快要到了。”机长声音嘶哑地喊着。

我回头看,那猫进到草丛里转悠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它似乎已经嗅到了我们的踪迹,正在眼神专注,动作机敏地搜寻着。

“我不行了······我跑不动了。”胡向喜跑的喘不过气来。

“别停下!”机长嘶喊着说,“就要到了,坚持住!”

我看胡向喜跑的快要昏倒了,便又把他的一只手臂搭在我肩膀上,扶着他往前跑,这下我跑的更费劲了。胡向喜奔跑着绊到一块石头,他打了一踉跄,突然俯身向前,差点儿没让我也跟着下跪。我艰难的稳住身体,不让自己摔倒,扶着胡向喜继续向前跑。到后来,我几乎是在拖着胡向喜向前移动,速度比走路快不了多少。

我的喉咙跑的冒烟,心脏跳动的像是要爆炸了。那水瓶似乎很遥远,我们永远也跑不到那里。我和胡向喜跟不上其他人的步伐,渐渐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张鹏!”我竭力嘶喊着,“我们跑不动了,快来帮我。”

张鹏跑着回过头,看到我和胡向喜蹒跚的模样后,立马折返跑回来。他把胡向喜的另一条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一手环住他的腰。我和张鹏合力拖着胡向喜前进,但这也只是勉强加快了点速度。没几分钟后我们的体力就跟不上了,就像电池的电量快耗尽了一样。

顾大叔这时向我们跑了过来,他双臂一把抱住胡向喜的腰,把胡向喜抗在肩上向前跑。我真想拥抱一下顾大叔。我和张鹏在后面跟着跑。

我再次边跑边回头看,那只猫正在远处低着头,仔细地嗅着地面,边嗅边向着我们的方向走来,它的判断非常准确。我想起了以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则关于流浪猫的信息,上面介绍说,中国的流浪猫每年会捕食上百亿只野生动物,可见猫的捕猎能力有多么的强。那猫低头嗅了一会儿后抬起了头,这一刹那,我和它的目光相遇。该死的!它发现了我们。

“快跑!快!”我嘶声大喊,也不管喉咙的疼痛了,“它看到我们了!”

我们一下子像是打了肾上腺素,死命的向前跑,就如同赛跑时放出一条恶犬在身后追你一般。求生的欲望激发了我们的运动潜能。

机长率先到达,他站在瓶口边向我们用力挥手:“快!快!快跑过来!”那画面像极了站在赛跑终点线的教练向他的队员加油鼓劲。

我们终于快跑到水瓶那里了,我此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只猫向我们追了过来,速度快的像全速奔跑的猎豹,要不了几秒钟就能追上我们。

顾大叔扛着胡向喜跑到瓶口边,他先放下胡向喜,接着迅速把胡向喜推进瓶子里,然后自己再弯腰跑进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就像他之前已经练习过上百次一样。我和张鹏紧随其后。

“快!快进去!”机长在瓶口挥手大喊。

我和张鹏先后冲进了瓶子里,机长等我们都进去了之后才最后进来。就在机长的身体刚进到瓶口里的时候,那猫已经跑到他旁边了,猫的爪子伸了进来,一下子抓住了机长,把他往外拉。机长双手本能地抓住水瓶的瓶口,“啊——”他以极其嘶哑的声音喊了一声,紧接着开始尖叫。

“机长!”张鹏见状惊得大喊。

我和张鹏立马抓住机长的手臂,不让机长被猫抓走,随后顾大叔也来帮忙拉住机长。

黑猫死死地抓住它的猎物,它的两只前爪快速交替着猛抓机长的后背,机长的制服被抓成了碎片,后背皮开肉绽,鲜血喷溅出来,染红了破布般的白色制服。

机长痛苦地尖叫着,他的脸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扭曲变形,他的尖叫声雄浑有力,由男中音直逼向花腔女高音。那尖叫声大的在水瓶里制造出令人胆寒的回音。

“快把他拉进来!”我急得大吼。

我们死命拉着机长的手臂,机长此时的臂膀硬如大理石,每一丝肌肉都如墙壁上的浮雕般突出。想拉回机长,就像想将一颗大树从地上连根拔起。机长充满血丝的眼睛望着我们,难以置信地瞪着,同时仍在不断嘶喊。

“再用力拉!”张鹏喊道。

一定要把他拉进来,一定要快点拉他进来······坚持下去,机长,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可是这次的对手比螳螂要强大的多,我们根本没有任何胜算。我费尽全身力气去拉机长,但感觉却仍像在拔一颗大树。

那只猫两眼望着我们,发出恐怖的叫声,接着它一口咬住机长的腰部,开始猛地往后拽,力量大的连带着水瓶一起往后拖。它猛拽几步又停下几秒钟,然后再次猛拽,我们就像是在一辆猛踩油门又猛踩刹车的车里一样。机长的手指仍紧抓着瓶口,他死死抓着,手指已呈铅灰色。他脖子上青筋突起,后背的制服已完全被血染红,仿佛他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

那只猫又一次往后拽,这次它成功了。机长的双手从瓶口松脱,我们也都到了力竭的程度,没能再拉住机长。他摔在地上,满脸惊恐地大叫,双手狂乱地想要抓住什么。然后他被猫叼走了,离开了我们的视野。

“机长!”张鹏趴在瓶口边缘绝望地嘶喊,“不要啊!”

那只猫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把猎物带到很远的地方,而是就待在水瓶的旁边,也许是想守着我们,省的它吃完之后再来搜寻一番。但这让机长的惨叫声变成了我们的精神折磨。

机长在外面发出阵阵锥心刺骨的悲号。胡向喜不由得向后退,一直退到了水瓶的最深处。他两手盖住耳朵,也开始尖叫。

张鹏这时在瓶子里站起身,踉跄地往外扑,只因为无法对那叫痛声视而不见。他正要跑出瓶口时,顾大叔在身后抓住他,两只壮硕的手臂抱住张鹏的胸口。

“不要出去,你救不了他的。”顾大叔哑声说,“你出去就是去送死!”

“你快开枪啊!快朝那只猫开枪!”张鹏急得对顾大叔大喊。

顾大叔用力抱住他:“没用的,这么点儿大的枪根本杀不起它。”

“妈的······该死的畜生!”张鹏痛苦地咒骂道。

机长的尖叫声持续不断的传来,惨不忍闻,显然他正在痛苦地挣扎。一个人能有这么大的肺活量,发出如此之久的尖叫声,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我被那瘆人的惨叫声快要折磨疯了。我举起双手抱着头,喃喃说了句:“我的天呐!”

接着,尖叫声猝然而止,不是渐渐低微,而是突然中断。我估计机长已被猫咬断了脖子。

真是天可怜见,机长终于死了。

现在死亡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解脱,至少他不用再忍受这样痛苦的折磨。

张鹏从顾大叔的手臂里瘫坐下来,他啜泣不止,宽肩剧烈抖动。“畜生······”他痛苦的说。

我忽然有些后悔之前那样揍他。

在水瓶外面传来一些声响,是衣服被扯破的声音,还有一种声音,仿佛是牙齿正嚼着满嘴的硬糖果。那只猫在吃机长,那声音无疑是骨头的碎裂声。我想象着机长的肋骨已经崩解断裂。我不敢出去看那可怕的画面,我要是去看了,我必定会疯掉的。

胡向喜缩着坐在水瓶的最深处,他两手抱肘,浑身发抖,好像他很冷似的。我和顾大叔面对着面,背靠着水瓶内壁瘫坐着。瓶子里的空气很难闻,有一股像是呕吐物或者茶叶发霉散发出的气味。我估计在里面待久了会晕倒。

过了好一会儿,也可能只过了几分钟,我不知道,我那时精神恍惚,对时间的判断能力大为减弱。我只记得外面安静了下来,没有撕破衣服的声音,也没有骨头碎裂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我想那只猫应该已经离开了,于是我想出去看看情况。

就在我起身往外走的时候,顾大叔叫住了我:“你要干嘛?”

“那只猫应该已经走了,”我看向他说,“我出去看看。”

大叔犹豫了片刻,然后点点头:“你小心点儿。”

说完后他和张鹏也站了起来,做好了随时搭救我的准备。

我轻手轻脚地往外走,我先把头伸到外面,看看之前声响传来的方向,就是瓶子的左侧。我看到地上有一大摊深红的血液和衣服碎片,那些衣服碎片也沾满了血。那只猫把机长吃的什么也不剩。这景象让我后背发冷。

接着我又看向另一侧,没有看到那只猫。为了谨慎起见,我把一只脚迈出去,手扶着瓶口的边缘,侧身看向瓶子的后方,也没有看到猫。看来它确实离开了,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走了出去,站在瓶口外面,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顾大叔和张鹏在水瓶里面紧张地看着我。

“那猫已经走——”我话刚说出口,那只猫就突然从我旁边的草丛里跳了出来,它一跃而起,直向我扑过来。

我的魂都要被吓出来了,那景象简直比看到鬼还要可怕一万倍。我吓得大声尖叫,身体的每一根毛发都瞬间竖了起来,我以我生平最快的速度向瓶口跑去,动作不过脑子,完全依靠求生的本能反应。

顾大叔和张鹏被我突然的尖叫声吓得浑身一抖,倒在地上直往后退,正好给我让出了地方。我几乎就在那只猫的爪子快要碰到我的一瞬间跑回了瓶子里,我因为动作太快导致站立不稳,摔倒在水瓶里,身体翻滚了一圈。

那只猫把爪子伸了进来,想要把我抓出去。我拼了命地往水瓶深处爬,就像之前胡向喜吓得在地上爬一样。一时间瓶子里面充满了我的尖叫声。张鹏和顾大叔及时抓住我的手臂,把我往里拉,一直把我拉到瓶底才停下来。胡向喜还缩坐在那里,他此时又被吓得叫了起来。

我们背靠着瓶底,紧张的剧烈喘息。猫的爪子伸进来胡乱地抓着,随后它把头伸了进来,完全把瓶口的光线给遮挡住了,瓶子里顿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立刻感到心惊肉跳,那感觉真像是死神降临,又如被**党卫军关在屋子里突然熄灭了灯一样,我们被吓得尖声嚎叫。

几秒钟后,我看到那猫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绿光,就像是两个超大的夜明珠一般。我能感觉到猫的头在用力往里伸,那恐怖的绿光在一点点向我们靠近,我甚至可以闻到猫嘴里散发出的腥臭味。

瓶子被猫往前抵的不停震动,我们已没有任何的退路。我背靠着瓶底发疯似的蹬腿挥拳,我想着猫嘴里尖利的长牙和布满倒刺的舌头,之后脑子便一片空白。

在黑暗中,我的鼻子不知道被谁胡乱挥舞的拳头打了一拳,也可能是被我自己的拳头打的,我不知道,我被吓得感觉不到疼痛。我心想这回我死定了,我们全都要被猫咬死,谁都逃不掉。

我们害怕地尖叫不止,四个人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猫嘴咬住的时候,一道细长的光线从前面射进来,接着大片的光照进瓶子里。我的眼睛一时没适应光线。

那只猫把头退了出去,瓶口对它的头来说有点小,它的头伸进来一半就被卡住了,它只好作罢。幸亏这个水瓶够长,不然我们这次就真的完蛋了。

那只猫在瓶口外面来回踱步,发出懊恼的叫声。

我们四个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背靠瓶底,全身紧绷,全被吓得魂不附体。我们的呼吸声听起来犹如翻动稻草堆的风声。我全身发软,一颗心扑通直跳,心智倒退回五岁。我想挪动一下身体,但我的腿却不听使唤。我艰难地转头看向其他人,顾大叔的圆脸一片死白,两眼都有黑圈,他的鸭舌帽掉在了一边,头发胡乱地覆在头上。张鹏和胡向喜也都一样,他们缩成一团,全身颤抖不止。

那只猫在外面来回踱步了一会儿后,趴在地上看着我们。我以为它又要卷土重来,我刚刚稍微放松一点的肌肉再次绷紧。结果它叫了一声之后,就心有不甘地离开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这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流到我的嘴里,味道咸咸的,我便勉强抬起还在颤抖的手去抹,这才发现我流鼻血了。我想起来在黑暗中鼻子被打了一拳,我的鼻子开始钻心的疼,好像之前身体的痛觉暂时关闭,现在又重启了一样。

猫离开了之后,我们在瓶子里瘫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神来,这期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我的手脚又可以活动了,我使劲搓着身体,想让酸疼的肌肉放松一下。张鹏这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看着我们,虚弱地说:“我们走吧,我不想待在这里面了。”

“不行。”我声音沙哑地说。我的喉咙因为嘶声尖叫变得疼痛不堪,使得我每说一个字都很费劲,而且我更口渴了。

最新小说: 光宗耀明 民国:王牌飞行员 大明江湖我可死亡回档 重生之我在剧组加点拍戏 从雇佣兵到战争之王 知否:我是皇太子 天上掉下个牛魔王 我的姑父是朱棣 洪荒:吾冥河,以杀证道! 华娱之女明星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