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是不是有人。”石磊向身边的队长确认道。
队长伸着脖子细瞧后肯定的说:“是的,一人一马。”
石磊立刻回身对着自己的护卫喊道:“你们俩个看到没,骑马到前面的土坡上看看。”
两名卫兵听罢骤马奔向前方的高坡,驻足一会儿后其中一骑扬起马鞭继续奔向那个小黑点。那个小黑点似乎确认了自己已被发现,便跃下土坡扬起一阵尘沙后消失在了天边。
“把总,前面并无伏兵,那人也没了踪影。”追过去的那名护卫回来后向石磊禀报着,人马皆喘着粗气。
石磊心里开始期待后面几天的日子了,对另一个护卫下令道:“你回去告诉鲍哨官,让他领部队继续前进,我们在这等他们来入队。”
当部队经过此地之时,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场异动的原因。烧毁的毡包、栅栏的遗迹和中间立住的那面潦草白旗,似乎是一个无声的宣战书。
敌人如此嚣张的挑衅燃起了每一个路过此地的兵士胸中的热血——军功在前方等着他们。
日头偏西,太阳的威力正在逐渐衰退,铠甲、兵器碰撞的“叮咛”声如野狼喉咙间发出的低吼声,告诉着这片黄土地上的一切生命——这是谁的地盘。
太阳开始往下沉的时候,部队离开了大路,向前方一个插着黄色认旗的小山包开去,那是鲍哨官提前带人前来选择的今晚露营地点,山包的四周插上了代表四军的红、黑、蓝、白四色认旗。
走近之后,各营分别走到自己营认旗下排队站好,石磊则带着军乐旗手先登上这几米高的土包。
土包虽然不高却也是附近的最高点了,视野开阔,四周一览无余,进退有利。
“下旗、放炮、吹喇叭号,下营。”石磊说完,满意的冲鲍哨官点了点头。
伴随着悠长的喇叭号,各营大车在山包下面围城了一个大方块形,鲍哨官所领火铳哨的车在大方块中围着山包圈成了一个小方块。
车上的物资装备纷纷被卸下,有序的堆放在各营之间,连接着两个方块的对角,将各营区划成四个等边梯形。
一阵敲钲声打断了喇叭号,安营完毕。
各营哨官此时也都忙了起来:先是差选兵士出营,在除选定的营口通道处以外的百步之内撒上铁蒺藜;吩咐完后又安排守夜哨兵两人一组共五波,持中军令箭埋伏于营前道路上;最后还得命各队在队尾处挖茅坑以供兵士夜间使用。一切布置妥当之后便来到中军旗下等候把总命令。
各队伙夫把骡子牵到一处集中喂食后才返回分发晚食,为兵士添补水壶。全营上下好一阵忙活。
石磊分发好各种令箭,安排好巡夜哨官后终于可以接过小顺子手里的饼子咬一口,回身一屁股坐在毯子上躺下身对着天空咀嚼起来。
天的四垂渐渐有了暮色,五色高招旗旗顶两端的灯笼已经点亮。
满天的繁星拥挤在一块,只有月亮能够驱赶开它们。此时的大地已经换了另外一种颜色,一种让人感到神秘又恐惧的银色。它告诉你,在月光都照不进的黑色里有可能存在着夺取性命的危险,而周围的银色月光却又引诱着你的心神让你对那黑色空间充满好奇,驱动着你的身体前去一探究竟。
附近不时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像是一根长羽毛一样骚弄着你的耳朵,这些无法忽略的声音让你不得不忍受这种在黑暗中无法躲避的煎熬。如果这声音渐渐变密、变杂、变响的话反而会好很多,可这也代表着异常。
哨兵立刻推了下身边正在打盹的同伴,同伴无声的会意后侧耳倾听,惊恐的瞪大眼睛投来确认的目光,两人点头会意。一人起身单腿下跪,弯弓搭火箭,另一人拿出火石点燃箭头,没有丝毫犹豫朝着声音的方向射去。
借着火箭的火光并没有看到前方有人,两人对望一样,即刻又点上一支火箭,引而不发,另一人拿出三眼火铳随时准备放号炮。
二人一齐移动到火箭附近的位置,搭箭之人往前又射了一箭,还是不见人影。
正待二人想要再往前进一步哨探的时候,前方数百米处站起来数个人影向他们跑来。
拿着三眼铳的哨兵本能的朝天放了一炮,这一炮如惊蛰夜的劈雷般打破了荒漠上所有生命呼吸的节奏。
前方的黑影也被吓得趴倒在地上,两个哨兵趁机回身朝着远处高坡上漂浮着的五色灯笼奔去。
“冲啊!弟兄们!”
拿着火铳的哨兵回头一望,黑色人影比刚才多了几十倍。
“我不管了啊!”说完,他把剩下来的两发号炮接连打出。
不一会儿又是连续的三发号炮,他们前面的哨点也发现了黑压压的黑影。两波人会合后不待停歇,继续朝着营地狂奔。
第一声号炮石磊和鲍哨官就惊醒了,紧接着的连续两声号炮让他们明确了方位。
“东边,大路的方向。”
又是三声连续的号炮。
“快吹哱啰号!令各哨防守各自方向!”
睡眼蓬松的军乐旗手赶紧在黑暗中摸索着。旗手举起四色高招旗,分别向四哨对应的方向轻点。
“鲍哨官你亲自带三个旗的鸟铳手去右军迎敌,带上军乐手,由你来发令。”
鲍哨官领命离开不久,又是三声连续的炮声。
王哨官未等石磊发令,在第二次连续的两声号炮声响起的时候就叫起了部下展开防守阵型,令各队以鸳鸯阵队形站好,前方留下五步距离给鸟铳手。
所有兵士本就是按照鸳鸯阵的位置席地而睡的,此刻全哨一百多人面对如此紧急情况并无慌乱迹象,在全队站好阵型后迎来了第三波号炮。
当第三波号炮声落下后不多时,鲍哨官带着三个旗的鸟铳手有序地进入到阵前,藏身在大车后面。此时各队伙夫已经点燃了火把送到阵前梆定在大车外侧,又从营口出去在车外百步处将另一只火把插进地面。
“填铳。”
借着火光,鸟铳手们取下鸟铳对着铳口吹干净铳膛。接着从挂在腰间的铅子袋里摸出竹子做的药管将火药倒入铳膛,用一头裹着布条的细长杖使劲把火药捣实。再摸出一颗和铳口直径一样大小的铅弹用杖将其推送入铳底与火药相接触。又取一张枯纸揉成圆丸送入铳内,塞住铅弹。
第四波连续三声的号炮传来。
此时,所有人都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兵器,等待着最后一波的炮声。
不过这些鸟铳手除外,当下急促的炮声、众人紧张的心跳、火把外吞噬一切都黑暗似乎都与他们无关。
他们就像在平日的校场上练习一样,有条不紊地把鸟铳倒转过来打开火门盖,一手将盛在锡鳖壶内已经碾细的引火药倒进活门内,一手握着鸟铳向上摇动,确保引火药填满火药池。最后闭上火门盖,抽出一根火绳按进龙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