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后院的矮屋里头,何六还有这儿醉仙楼的东家陈祥正一人一本的翻着账册。
何六的神色还好,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
而陈祥却是坐都坐不住,一脸猫爪子挠心的愁闷模样。
两人看的都是库存的流水账,只记录存货多少,不涉及成本利润,所以通常没什么需要保密的地方。
何六在看的是醉仙楼的,而陈祥在看的则是天然居的。
好不容易等到何六合上了那本账册放下,陈祥赶紧开了口,“何小哥儿,这货源问题可如何是好?”
这和天然居老掌柜的问题一个样。
大家都是酒楼,又是联合发起的这次大动作,共同出的力,如今进展相同又面临相同的问题也是情理之中。
在看过两家库存账册后,陈祥终于彻底从先前“财源广进”的美梦中醒了过来。
做买卖向来讲究“量入为出”,有多少货物便卖多少银子。
可明明手里货物都快没了,却还在大把大把的银子收进来往外卖,这就属实不太对劲了!
陈祥扪心自问,方才在看见库存量又和已经收入的银子数量一对比之后,他都有一瞬间想卷款而逃了!
货不够卖!
现在库存的酒水不过四千多两银子的价值,但他这醉仙楼已经收了多少银子?
六千多两!
这还是刚才那会儿的数!
现在每一息过去,这个数上面都得再加个几两几十两!
陈祥只是想想就感觉有些胸闷喘不上气来!
他去哪变出那么些酒水给人去?!
又不是玉帝老儿!
何六见陈祥急的额上汗都出来了,笑着安慰道,“东家且安心。”
“这般情形早先已有预料,在下既然带着天然居的库存账册过来,便是来请东家决断的。”
“哦?”陈祥见何六一脸胸有成竹的神色,当即便放下了半头心,不过还是追问道,“不知是什么法子?又需要我如何决断?”
何六没急着开口,而是先端了茶水润了润喉,在心底打了一番腹稿,方才放下茶盏开口说道。
“要解决如今的问题,在下有上中下三策可供东家抉择。”
“何小哥儿觉着哪个好直接吩咐那些伙计们做了就是,哪里还需要我来做什么抉择?”陈祥佯怒道。
何六看得出这是在客套,没当真。
果然下一刻陈祥便接着说道,“不过…既然何小哥儿有了法子,我还是听一听为妙,不如就从这下策开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哈哈!”
似乎对于话中用了一句成语而有些沾沾自喜。
似乎不管男女老少,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都对于读书人有种莫名的好感。
以往何六在明德酒铺的时候,便常见着那老掌柜同那些去沽酒的穷秀才说话,同样都是催收赊欠,相比于对其他客人,老掌柜对那些秀才说话的声音都能低个半度。
似乎只要是和读书…不,只要是和儒挂上边的东西,那便都是好的。
何六实在是不太能理解。
特别是在有了那段模糊的记忆之后。
此时不便多想,既然陈祥问了,何六也就照直说,“那便从下策开始。”
“这下策很简单,不外乎一个‘熬’字,既然银子已经落了兜,就算那些酒客来了没有酒水能卖与他们,东家也可让伙计推说正在加紧酿造,让他们改日再来,一推二五六,今日推明日,明日又推明日,如是这般,总有酿造速度追上酒水卖出速度还清的一天。”
“唔…”,陈祥暂时没有言语,细细思索。
说实话,这个何六口中的“下策”其实就是他心底原本的打算。
反正落兜的银子打死他都不可能还回去,不过是欠一些酒水而已,只要天天酿,总有还完的一天。
不过他也明白这个法子的弊端在哪里,那就是往后估计就很难再有这么火爆的生意了。
毕竟人都不傻,借钱给他被他拖欠了许久才还清,下次哪还有什么人愿意再借钱给他?
就是这个意思了。
“那…中策呢?”陈祥没急着下结论。
何六料到如此,便继续道,“至于中策,则是一言以概之,‘找人垫背’!”
“如今日之盛况,其实说白了也不过是抢了其他酒楼的生意而已,这么大一块饼平常大家分着吃都觉着不够,但是放到一两家独吞,却又有撑到的可能。”
陈祥听着,不自觉的跟着点头。
眼下可不就是如此么?
吃独食也有吃独食的难处啊…
“那么这样一想,办法就很简单了,拉人下水一起吃!两家不够就三家!三家不够就十家!总有一个恰好的数字可以让大家都能吃的饱饱的同时又不会噎到。”
何六端起茶盏吹了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