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小半天的脚程,日头偏移到西边,红霞晕了漫天,四人走过几片庄稼地,才来到一处小院落门口。院落幽静清雅,外围是一圈篱笆墙,缠绕着些淡黄淡紫的小花朵。院落门口和正房之间隔着一条河。河上有一座小拱桥,连接门口和宅子。宅子虽然不大,但是也分为正堂、主房和五间厢房。黑瓦白墙,点缀着院子里翠绿的竹子和不知名的鲜艳小花,别有一番景致。
四人还没走到门口,在院子里忙活的帮工已经看见了,连忙跑过小拱桥,到门口来开门:“公子,夫人。”
贺千霄锐利的目光扫过他的穿着,藏蓝色的粗布衣裳,也没比十娘的便宜多少。看来这声“公子”“夫人”,也是太客气了。真正的公子夫人,怎么会穿跟下人差不多的衣物呢?
不过,风尺寄身上的衣服,确实价值不菲。她的眼神无声地在风尺寄和十娘身上来回游移。
风尺寄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贺捕头,不用太忧心。我们这里是小别院。因为我家里离庄稼地太远,每年过来巡视佃农的时候,都会在此处落脚一两个月。十娘生得貌美,来到远郊,总是要低调收敛些。”
贺千霄怀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这些?你自己也知道不合情理?”
李潼关正黏着十娘,要一起过拱桥。十娘莲步轻移,走过拱桥时裙摆灵动,搅得李潼关心思也跟着她的步伐翻飞。正沉迷呢,听见贺千霄又在骂人,李潼关火气就蹭地上来,转头想教训这个泼妇。
可是一看见贺千霄夺命罗刹的脸色,火气顿时消失无踪,只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凉,低声下气地劝说着:“进了这个门,就是一家人了。贺捕头何必总是疑神疑鬼?贺捕头虽然这四五十年来总生活在阴暗之中,但是不能忘记普通老百姓是淳朴善良的啊!”
十娘“噗嗤”一笑,随后惊慌失措地捂住嘴,见贺捕头没什么反应,才用手中的帕子作势打了李潼关:“李大人也忒促狭了。贺捕头最多十七八岁,怎么有四五十年的经历?”
这一声李大人,叫到李潼关心坎上了。登时半身酥麻。也不去计较十娘这个举动是否过于轻佻。
当夜,见十娘和风尺寄同住一屋,千霄才走进李潼关的房中。这间房就在风尺寄夫妇的隔壁,贺千霄和李潼关住在一起。这样,既能满足李潼关的要求,又能不违背贺千霄的命令。
李潼关见贺千霄走进来,没好气地拉过被子,倒在床上,被子盖过头。不想看见贺千霄。
贺千霄伸出长剑,隔着剑鞘戳了戳李潼关:“喂,起来。”
李潼关蒙着头,不愿意露面:“什么事啊?本公子可是个童男,你不要胡思乱想啊!”
突然李潼关听见拔剑出鞘的声音,赶紧掀开被子,滚到地上。抬头一看,贺千霄已经收剑回鞘了。
贺千霄赶走了李潼关,自己睡在床上,翻了个身,盖上被子,要睡觉了。
李潼关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悻悻地走到茶几旁边的小卧榻上,和衣而卧。
半夜时分,隔壁房间突然有了声响。李潼关被吵醒了,懊恼地正要发作。黑暗中一只手伸出来捂住他的嘴。
李潼关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要去叫贺千霄。却被身后那人箍得死死地,叫也叫不出,动也动不了。
一股熟悉的馨香之气钻进他鼻底。他挣扎着扭头去看身后那个钳制他的人。
可不就是贺千霄么?
李潼关没有防备,贺千霄近在咫尺的脸就那样出现在他面前。明艳五官之中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严肃和天真,这两种矛盾在她脸上融合着,凝成极端的风流姿态。
李潼关心中一颤,垂下眼皮,把头转回去,没有再看贺千霄。他压着嗓子说:“三更半夜的,你少闹腾一会可以吗?我求求你了,让我睡个好觉。不是被你按在湖里呛水,就是陪你去看泡发了的尸体。你饶了我一晚上吧?”
贺千霄也压低了声音说:“你是猪吗?隔壁有动静,不太平。我就知道这里肯定有鬼,哼,一切都这么巧,其中肯定有诈。”
李潼关也确实听见了动静,便不再说话。两人屏气凝神,仔仔细细地听着隔壁不轻不重、莫名其妙的声响。
听着听着,李潼关眼睛一亮:“不对啊,姑奶奶,这是人家俩夫妻……”
“闭嘴。睡吧。”贺千霄板着脸,把李潼关丢回小卧榻上,自己回床上睡着了。养好身子,回去找那青楼老鸨算账,竟然敢骗她掉陷阱里,来遭遇这些磨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