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城静静看着墙壁上的画,他从未知道什么叫海誓山盟,也不明白曾经如何变成永恒。画中极为矛盾的风景融为一体,定格纸面,美得凋零。
他自嘲地笑了笑,他只是这作画之人最不想触碰的伤口,是她一生都想除去的毒瘤。可她却是他远方的风景,是他无法放手的期许。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面目表情瞬间恢复如常,瞧向了门口。
“请进。”
苏幕遮推门而入,盈盈的目光定格在他的身上。
他微微阖眸,道:“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我今天累了。”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苏幕遮瞧着父亲满脸疲惫,便也不想再打扰,转了身准备出门。
苏南城却又突然叫住了她,“等一等。”
“怎么?”她转过身來,奇怪道。
“你有什么要紧事吗?”
苏幕遮摇了摇头,垂泻的青丝衬得那巴掌大的小脸愈发精致,甜橙色的小嘴微微启合,“倒也沒什么,只不过是一些家中的事情罢了。”
他微微一怔,抬眼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儿,她如同她的母亲,总是让他猜不透想法。他舒了一口气,“关于你母亲的事情……”
“我不是來说这个的。”苏幕遮定定地看着他,他又是一愣,却见苏幕遮无力地笑了笑,雪白的睡衣拖在地上,灯光将那白皙的肌肤镀上一层柔嫩的黄,瞧起來朦胧极了,竟好像瞬间便要离他而去一般。
苏南城皱了皱眉,立马回过神來,“那你是想说些什么?”
苏幕遮垂了垂眸子,羽睫轻覆,声音清甜,“秦姨娘和苏挽蕴……她们近日在乡下住的时日也差不多了,你就让她们回來吧。”
苏南城的瞳孔猛然睁大,不可思议地盯着她,双唇微微颤着,“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接秦姨娘和苏挽蕴回來吧。”她定定地看着他,坚定地说了一遍。
“你为何会突然这样想?”
苏幕遮扯了扯嘴角,道:“我小时候可能不太懂事,一直把母亲的去世怪罪在秦姨娘和苏挽蕴的身上,但她们也沒解释,这么多年过去,这事情也就淡了,何不得饶人处且饶人呢?”
“这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苏南城狐疑地看着她,皱了皱眉。
她又扬了扬唇角,笑容愈发迷蒙,“是不是有这么关键吗?爸爸你的原意不也就是随意处罚她们一下吗?秦姨娘受贿,分不清主次,以后家里的事情大不了不交给她了。苏挽蕴受了刺激想要我的命,但毕竟也沒有得手。你处罚她们这么久,也差不多够了,是时候该接回來了。”
苏南城眯了眯眼睛,目光锋利,“幕儿,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你说得倒也沒错,她们毕竟生活在上海滩,一下住到老家去,恐怕是不习惯。再说,她们去了,把火都发到刘嬷嬷身上,也的确给我添了不少难处。”
“说起刘嬷嬷,她人呢?”
苏南城收回目光,背着手,悠悠走了几步,坐在躺椅上,这才开了口,“我打发她回去了。”
苏幕遮挑了挑嘴角,轻覆羽睫,心想这父亲还真是连一点探知真相的机会都不给她。
“依你的意思,什么时候接回她们母女两人,比较好呢?”
“越快越好。”苏幕遮想也沒想,便就答道。
苏南城拿起雪茄,又从兜里掏出一把银质打火机,火苗瞬间飞窜,掩映在他已经不年轻的容颜上。
“怎地这么急?”
苏幕遮故作轻松地舒了口气,盈盈一笑,“她们不在,我想吵架都不知道该找谁吵。”
苏南城从鼻间发出一声笑,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了。虽然不明白你叫她们回來的原因,但你是个聪明孩子,自有你的考量。你且去吧。”
“那爸爸晚安。”她退了出去,关上门來。
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春雨过后,万物滋润。桃花花瓣凋零满地,旧时踪迹无处寻觅。她看着院中孤零零的梧桐树,想起当年谈笑时的无忧无虑,不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甩到了一边。
用了早饭,她便出门寻慕止然去了。
沒走两步路,余光就瞟见一辆熟悉的车,车上坐着的是蓝铃月与张琳。她鼓了鼓小脸,知道这两人一定是來苏家寻她的,便轻轻侧身,藏在围墙后头,见着两人进了门,这才溜了出去。
既然她们來找她,那她自然是要让她们白來一趟了!
边想边走,脚步也瞬时欢快了不少。
慕止然的新家距离苏公馆十分得近,步行的话,不出十分钟,便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