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馒头填饱了肚子,饿意消失,却口渴起来。
到哪里去找点水喝呢?
荣强边走边琢磨的时候,走到了许文杰家门口,一丝白炽灯光从没有完全闭合的门缝里射出来。
他猫腰拿眼往门缝里看,影影绰绰看见许文杰一家人在院子里说笑。
可能是许文杰的父亲从城里回来了。
许文杰父亲许辉是城里一家轴承厂的书记,他们家的光景在二队这一片算是数一数二的好。每当许辉从城里回来的时候都会给几个孩子买许多好吃的,什么糕点呀糖果呀。
这一点荣强就很羡慕许文杰。
许文杰父母从来没有打过自家的三个孩子,顶多是骂几句,这更是荣强羡慕不已的。
为什么母亲老要打自己呢?
想了半天,他决定进许文杰家找点水喝。
“文杰。”他推开大门就喊。
“荣强,快来,给你吃好吃的膨化饼干。”说话的是文杰。
荣强笑着朝围着一张方桌的许家一家人走过去,找了个木头方凳坐下。
“荣强,这么晚了来找文杰耍吗?”文杰母亲爱琴问。
“阿姨,我从麦场上回来,看见你们家院子里有灯光,就进来了,我想问下文杰什么时候一起去买白底蓝胶鞋,马上二年级了,老师要求这学期上体育课必须穿蓝胶鞋。”荣强编了个理由。
“我爸给我买好了,我去拿给你看。这些饼干你吃吧。”文杰把一包饼干递给荣强,进屋去拿蓝胶鞋。
荣强吃了几口饼干,感觉很甜。
“你爸贩药回来没有,麦收后二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了。”爱琴说。
“...他还没回来,不知道跑哪个县了。”
说话间,文杰拿着鞋高兴地从屋里出来:“你看看,全新的,你闻闻鞋子的胶味,很好闻。”
荣强拿过鞋子仔细看了半天,问许辉:“叔叔,这鞋多少钱?”
“五块多钱,我要知道你也要就顺带给你从城里捎回来。”许辉说。
“这么贵呀...”
“这还算贵呀,我哥哥那双七块多钱呢。”文杰说,“好吃吗饼干?”
“好吃,你给我倒点水,凉水就行。”荣强说着把鞋子递给文杰。
文杰进屋舀水的时候,爱琴眼睛盯着荣强看了半天,说:“荣强,你额头怎么起了个包,不是你妈又打你了吧?”
“...不是...刚才在路上黑灯瞎火跌了跤。”荣强支吾半天说。
文杰从屋里出来,端着一瓷缸子水给荣强。
荣强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生怕许家人再问额头怎么回事,就起身走出许家院子。
文杰把他送出大门,关了门。
荣强没走几步,听见文杰他妈说话“荣强肯定是被凤英打了,这凤英脾气可真是不好。”
“她与顺仁刚结婚那几年,看着脾气挺好,后来就越来越坏了,哎,苦了俩孩子。”许辉说。
荣强听了几声就走了,向着麦场走去。
走的路上还在想,如果许辉爱琴是自己的父母多好,自己不用挨打不用挨骂,有好吃的,有好喝的,有好穿的。
想着想着,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流,他很想放声哭出来,却使劲憋住了。
突然,黑暗里窜出来一条狗,“汪汪汪”地朝他扑过来,他顾不上擦眼泪,撒腿就跑。
可是那狗跟在他后面穷追不舍,眼看快追上了,他无奈停下来朝狗叫道“死狗,连你也欺负我,欺负我爹不疼娘不爱,死狗,打死你!”
他弯腰四下里摸了些土块向那狗扔去,扔呀扔呀,那狗就是汪汪地叫个不停,一对在夜里发绿光的眼睛凶狠地看着他。
看见赶不走那狗,他转身就跑,狗在后边继续追着他。
跑了很远很远,他回头发现狗没有追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在地上坐了半天,心跳和呼吸都均匀后,他站起来。
感觉屁股上黏糊糊的,用手去摸了一把,糊了一手湿乎乎的东西,拿到鼻子跟前一闻,原来刚才坐在一摊屎上,不知道是猪屎马屎还是驴屎。
他闻着身上手上很臭,就蹲下把手在土马路上蹭来蹭去,又走到田地里,扒拉起泥土来,把泥土抓在手里使劲搓着,手上的臭味终于小了些。
他又把糊上臭屎的裤子脱下来放在地里,抓了些泥土在糊上屎的裤子上来回拍打着。
折腾了好半天,他穿好裤子,又向麦场走去。
可是一路走着还是满身的屎臭味,非常难闻。
他“哇”地一声哭起来,眼泪汹涌地流,哭声划破喧闹的夜空,盖住了青蛙的鸣叫蟋蟀的鸣叫。
他就一路哭一路流眼泪一路擦眼泪一路闻着满身的屎臭味。
路上有几个赶夜路的大人碰着哇哇大哭的他,想上来问问怎么回事。
他一看到那些人来问就跑,他不想那些人看到他哭,不想那些人问他并跟他说话。
终于哭的没有劲了,眼泪也不流了,他到了麦场。
他找了个大点的麦垛爬到麦垛顶上,在上面睡觉不用担心恶狗和毒蛇这些东西。
看看繁星点点的苍穹,听着蛙声蟋蟀声蝉声,他迷迷糊糊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