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学无术的柳叶飞来说,催眠就像是一夜情,明明只是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却命中注定避免不了擦枪走火的尴尬,最终还得被人找上门来追责。
悲剧的源头要追溯到一个星期以前。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大晴天,黄历上写着诸事皆宜。穷得口袋布粘布的柳叶飞在经过一番纠结的思想挣扎之后,把那块在犄角旮旯里躺了七八年的祖传招牌翻出来擦了擦。天地一号催眠治疗室,九个楷体大字还是一如既往的醒目,就凭着这块老招牌,他先后接待了三个客户。
妖孽一般的人生也在这一刻拉开了序幕。
三个奇葩客户在上门之前的表现都算是正常的,最少,在智商方面,柳叶飞没现他们有什么很明显的缺陷。然而,当他们走出天地一号之后,全疯了!一个个就像被恶魔诅咒了一般,一切都变得不可理喻。
第一个客户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
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嗑错了药,离开时摸走了柳叶飞厨房里的菜刀,从春四胡同一直杀到秋四胡同,整整八百米长的疯狂战线,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在追杀路人的过程中,胖子还一个劲地咆哮着:“这是什么地方?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李世民呢?李世民!你个狗老二在哪里?!出来!你给老子滚出来……”
现在,胖子在看守所蹲着。
柳叶飞是看了新闻才知道,倔强的胖哥在受审时居然用一种蔑视性的眼光对警察叔叔说他是李建成。没错,就是公元六百二十六年六月初四,那个在玄武门被李世民一箭射死的李建成。
第二个客户是个长得令人不忍直视的富婆。
富婆没有上新闻,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出事。隔天有个戴着斯文眼镜的中年男开着一辆黑色的s6oo来对柳叶飞说:“小伙子,你的催眠技术不错嘛,一下就把人催进了精神病院。”
柳叶飞一口凉气吸到底,傻望着土豪绅士般的眼睛,真心连放个屁都需要勇气。他十分确定以及肯定,如果对方开个价,别说是卖肝卖肾,就算是脱下裤子买屁股都不够赔的。
可能是祖坟冒了青烟的缘故,事情只能用峰回路转来形容。
在柳叶飞两腿直哆嗦的那一瞬间,土豪男不但没有提赔偿的事,还豪爽地甩了一叠崭新的毛爷爷给他,只提一个条件:“如果她将来出了院,我希望你能继续替她治疗。”
这是多么善良的客户啊,看在毛爷爷的面子上,柳叶飞实在找不出拒绝他的理由,这可是一台iphone6和一台笔记本的成本。
第三个客户是位打个咳嗽都能吐出二两o型血的绝症少年,叫方少华。
这个有点难搞。
今天一大清早,柳叶飞正叼着烟,翘腿躺在催眠椅上寻思着那两个客户为什么会被催成神经病,难道那块催眠用的太极吊坠是件被埋没的上古神器?门突然砰的一声被踹开,把柳叶飞吓了一大跳。
一个打扮得像公关小姐一样的女人提着小挎包站在门口,波浪卷长,烈焰红唇,长腿黑丝袜。她就像是刚刚打完一场胜仗之后凯旋而归的女王,迎面就抛给柳叶飞一个高冷的微笑。
“还记得我吗?”
“呃……”
柳叶飞慢悠悠地掐灭烟头,正想说别以为你是只祸国殃民的妖孽我就一定要关注你,爷是个有节操的人。主要是突然现苗头有点不对劲,柳叶飞愣是硬生生地把那点引以为傲的傲气憋回了肚子里。
透过她两腿间的倒v缝,柳叶飞看到门外有张熟悉的面孔。
那货左手拿着一纸药方,右手攥着一支毛笔,像只瘦弱的迷途小羔羊一样,低着头在外面来回慢走,嘴里神神叼叼地念着:“白芷,黄芩,连翘,防风,麻黄……麻黄,好像还缺几味药,到底是什么呢?”
果然又疯了一个。
柳叶飞定了定神,道:“方少华的情况看起来不错嘛,还知道给自己找中药配方,这说明我的心理治疗还是很有效果的。”
“他说他是华佗。”高冷女一直紧盯着柳叶飞的眼睛,戏虐性地追问:“作为一代神医,不找中药配方找什么?难道去找小姐?”
“华――佗?!”
“你惊诧什么?就是华佗!废话我就不跟你多说了,他昨天来你这的时候只是有点小忧郁,回去后直接就升级成了臆想狂,连做梦都想着自己是妙手回春的大神医,这事你看着办吧。”
“那你是……几个意思?”
高冷女把穷得只剩两张椅子和一张办公桌的治疗室扫了一眼,直截了当地开出了条件:“我看你挣包烟钱也不容易,今天暂时先不报警,但在他没有彻底恢复正常之前,他的吃喝拉撒睡你必需得全包!”
面对这个牙尖嘴利的女人,柳叶飞咬着一口小白牙,半天没憋出一个屁来。
果然是同父异母的姐弟,这关系上少了一层血缘,感情就是不一样。柳叶飞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女人想让方少华死在这,看方少华打个咳嗽都能吐出二两血的状态,未来的日子估计掰掰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方少华真的死在这,这算不算是重大医疗事故呢?
“你别憋着脑细胞想着怎么来跟我谈判。”胜券在握的高冷女打断了柳叶飞的思绪,补充道:“我坦白跟你讲,你的底细我早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你根本就没有心理治疗的资格,说白了你就是个骗子……”
柳叶飞插嘴问:“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我怎么觉着打从一开始你就是奔着要来讹我的节奏?”
“我,讹你?”
“是这么个节奏。”
“呵,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那个病秧子已经被你那双鬼斧神工的催眠手催成了一个连他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神经病,而且,据我所知,目前被祸害的还不只他一个,这可是玉帝老子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柳叶飞:“……!!!”
“你也别觉得憋屈,我这可是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高冷女拿出小镜子臭美地补着妆,轻描淡写地说:“就这样吧,从现在起,你就是他的第一责任人,如果没有什么重大的意外惊喜,不要打电话来烦我。”
事情就是这样。
柳叶飞还是觉得自己不够无耻,不够下贱,不够丧尽天良。
如果在谈判到尾声的时候,直接无视对方是个女的,一巴掌扇回去,然后霸气地吼一声:“带好你的病秧子,给爷滚!恕不远送!”这憋屈的结局是不是就可以改写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