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夫子此刻是个什么表情,桃夭没有细看,她在夫子回答她之前,已经先一步移开了眼睛,她又一次勾起唇角,笑眯眯地淡言:「夫子,许修远既敢带那么多的人来逼昆仑,便代表他有十足的把握,证明我是一只妖。
即便我不是妖,但许修远既来了,且来得这般声势浩荡,他便有本事让我做成妖,何况,我本来就是——」
「小道友!」岑夫子蓦然开口,赫然打断桃夭的未尽之言,「一个故事究竟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你不看到最后,又哪里能确定?
你会不会被证明是一只妖,以及你若被证明了是妖,而我到底还会不会站在你身侧,你为何不拭目以待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
桃夭侧首,去看岑夫子,然,夫子脸上的笑意,一如她过去许多年里看过的模样,乐呵呵到没心没肺。
这老货,到底在玩什么深沉?!
百万人修喊了许久的「杀」,她倒没有害怕的瑟瑟发抖,但立在大师兄身后的三万昆仑仙者,却开始慌张了。
当许修远抬袖,叫停了喧嚣,她听见身后有人嘀咕:「你们说,桃师姐该不会真得是一只妖吧?」
「不可能的,她若是妖,景之上仙能看不出来?」
「也是……可如果不是,那这些人难道全疯了?」
不能被回答的疑问,以至于令静默,可怕地蔓延。
正此时,陆离说话了,他的声音非常洪亮,亮到不仅能叫立在这一侧的三万昆仑仙者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能叫立于另一侧的百万人修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桃师姐是人还是妖,你们情愿相信那些几乎不曾和桃师姐打过照面,说过话的陌生人的说辞,也不相信和你们一同生活在昆仑许多年的真实吗?」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越发的沉着和笃定:「身为师弟,我很清楚,桃师姐不是妖,她是一个人,且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
桃夭掩袖,失笑。
陆离当真是个好孩子,他只是偶尔会犯蠢。
他说这些,固然是想要护着她,然,她是妖非人,他此刻的相护和信任,最终都会成为斩杀他自己的一把利刃,会让他在漫长的以后抬不起头。
可面对这样赤诚到近乎愚痴的陆离,她又能说什么呢?
岑夫子轻笑,难掩一丝喜色:「小道友,不枉你待陆离好,关键时候,他还是护着你的。」
桃夭的回答,是一声含在嘴里,吐不出来的深叹。
陆离的话,叫许修远听见了,不仅没令他恼怒,反倒让他唇齿间的笑意变得高深莫测:「陆师弟,你当真对桃夭是人,深信不疑?」
陆离毫不犹豫:「对!」
「那你敢不敢走到最前,听一听桃家二兄弟的陈述?」
「有何不敢?!」陆离一个飞跃,直接跳到人前,他眉目凛冽,端得从容,「许长老,便你是人间德高望重的世家前辈,便你修为了得比我高出许多,可若你敢污蔑我家桃师姐,陆离第一个不答应!」
「说得好!」大师兄怒赞,「这才是同为昆仑弟子该说的话!」
这时,沉默良久的二师兄一边笑着扯住大师兄的衣袖,一边以状似责备的口吻对陆离说:「陆离,怎么说话呢?
今日,许长老既能于人前当众质问小师妹,便也说明许长老是相信昆仑的,否则,他完全不必给昆仑自辩的机会。」
说着,二师兄冲许修远勾唇:「是吧,许长老?」
许修远回给二师兄一个浅笑:「还是观南师兄知我的心呐。」
二师兄因此而躬身道谢:「许长老,陆离并非有意冒犯,只自
打小师妹来到昆仑,寂冷的昆仑便多了一抹生动,故而山中不少人都十分喜爱她。
此番,诸人来昆仑,说小师妹可能是妖,这话无论是让我,大师兄,或者其他人,都不能接受,也因此,我等才会与你们对面而立,陆离才会同你失礼,却不是因为昆仑和你,和人间真有仇怨。」
许修远急上前两步,托住二师兄手臂:「观南师兄不必如此,我等来此,自也不是准备要和昆仑结怨。
我之所以将一应人证都带到昆仑来,便是想让桃夭和他们当面对峙,以此来证明她和昆仑的清白。」
二师兄再次道谢:「那我便代昆仑,多谢许长老为昆仑斡旋。」
许修远爽朗一笑,只那笑听起来多少有几分意味不明:「人间和昆仑自也是同气连枝的关系,遇事本该肝胆相照,观南师兄委实不必客气。如今,我和昆仑的误会解除,那么是否快快让桃夭和桃家二兄弟开始对峙,也早早解了她和人间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