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沧阑的耳边掠过,呜呜咽咽,像是有人在哭泣。
他知道,那是他的心,在流泪。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死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这一次却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不仅仅只是痛,还有很多说不清的沉甸甸的东西。
鲍威尔先生抬头看天,已是三月底的天气,天还是阴沉沉的,积着厚厚的铅云,像是要下雪。他紧了紧裹在身上的大衣,看了一眼怀表,从大街穿进一条弄堂,准备抄近路。这一冬的报纸,除了报道北伐的消息,就不见有别的大事。去年八月开始,国民军连克吴佩孚和孙传芳,夺取了湖南、湖北、江西和福建,到如今已经转入浙江,攻下杭州,直逼南京城下。今日,美国领事突然来了电话,约他去领事馆会面,说是有要事相商。他大抵料到是什么事,本不想去,但却不得不去应酬一番。
这时的弄堂很清净,几乎没有什么人,偶尔有一两个小孩嬉笑着跑过来,也很快消失在那一头。鲍威尔先生想着措辞,怎样把话说得婉转一些,正在此时,一条人影忽然窜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要做什么?”鲍威尔先生抬头盯住来人,正要呵斥,却在看清那人的样貌之后,转为惊喜,“怎么是你,沧阑!”沧阑取下戴在头上的帽子,略一欠身,道:“鲍威尔先生,我来是想借助你的力量,希望你能我们。”
“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只要我做得到,一定帮忙。”鲍威尔先生毫不犹豫,这些年在中国,他看到了一个受尽苦难却坚忍不拔的民族。“民国军很快就要攻下南京,下一个目标就是上海。”沧阑缓缓道,“上海租界众多,我担心各国会联合起来,阻扰国民军北伐。我们的战争,只是针对中国的军阀,无意损害各国的利益,希望先生能在各国领事面前,阐明这一切,并说服各国保持中立。”
鲍威尔先生沉默不言,良久才道:“不瞒你说,沧阑,我正是要去见领事先生。我想,他约我过去,也是要说这件事情。我不敢保证,能劝服各国领事,但我会尽全力的。”沧阑连声致谢道:“多谢你了,鲍威尔先生,你所做的一切,我都铭记在心。”
“沧阑,你言重了。你们做的是正义的事情,我理当竭尽全力支持。”鲍威尔先生笑了笑,转而问道,“当初你向我请辞,要参加革命军,怎么样,都还好吗?”
沧阑摇摇头,神情有些黯淡:“很多同胞牺牲了。我们身处黑暗之中,要寻求光明,流血是不可避免的,我只希望,流血能少一些,再少一些。”鲍威尔先生拍怕沧阑的肩膀,道:“我还要赶时间,你留一个地址给我,等我见过领事先生,再找你详谈。”沧阑写下一个地址,交到鲍威尔先生手中:“我在上海会留两天,都住在这里,之后我会赶回部队。”鲍威尔先生郑重接过地址,道:“沧阑,我一定在你走前去见你一面。”(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