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出乎若茗意料之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端卿也呆住了,两个人望着邢萦凤,着实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唯有凌蒙初与邢萦凤相处最久,深知此人极难对付,只是追查盗版一事原是叶林两家的本分,他不好先于若茗两个出头,只得静观其变。
邢萦凤见他二人瞠目结舌,轻笑一声,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那页纸,道:“这一页纸能说明什么?值得你二人如此大惊小怪?”
若茗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愤然道:“说明什么想必凤姑娘比我们更清楚!这书我临出门时才拿到的全稿,怎么你这里已经有了?你能解释的通吗?”
“我需要解释吗?即使我有书稿,又能证明什么?”
“能证明之前出现的盗版《喻世明言》与你有莫大干系!”
邢萦凤又轻笑一声:“证据呢?难道你从我墨砚坊拿到了盗版书?还是有人明明白白告诉你这是我墨砚坊做的?”
“有这一页纸,足以证明你用不光彩的手段从我家得到书稿!”
“不错,但是我只是得到了书稿而已,我又没拿来刻印,又没装订成册拿出去卖,你凭什么指责我盗刻你的书?如果我说我只是为了弄明白同行在做什么,提前有个预备,是否也说得通呢?”
“你……”若茗见她神情自若,说的轻描淡写,不觉怒火中烧,只苦于她的诡辩句句在理,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端卿知道她急脾气一旦上来就不是邢萦凤的对手,忙道:“虽然眼下我们只找到这一页纸,但是你书坊里还有十几页书,除非你已经将其销毁,否则都可以拿来当做证据,更何况这种事难道你能瞒天过海?只要把雕版房的工人找来一问。自然一清二楚。纵然他们不知道最后的成书什么模样,但是只要拿其中的部分给他们看看,我不信他们对自己刻过的版子没一点印象。更何况,你手下这个牛掌柜虽然能躲过一时,难道能躲一世?假如最后不得不对簿公堂,难道在重刑之下他还为你死守秘密?”
邢萦凤看了看若茗。笑道:“林姑娘。我一向以为你伶牙俐齿。没想到事到临头却是这位叶解元更加难缠。怪道你每次出门都要叫上他。”
端卿听见这话。已然心如明镜。邢萦凤言下之意虽已吃定了他们并不能拿她怎么样。可他说牛掌柜是她手下时她并没有反驳。又夸赞他口齿伶俐。可见他们追查地方向原是没错地。只要能令邢萦凤承认。之后地事情就好办了。
若茗怒道:“究竟是我们难缠还是你自己做地事说不过去?如果你洁身自好。我们再难缠与你有什么相干?”“你们意欲如何?”
若茗压了压火气。闻言道:“凤姑娘。无论怎样我们也是相交一场。我不想把事情闹到无可挽回地境地。所谓雁过留声。一个人做过地事不可能没留下一丁点痕迹。我们一路追查到这里。所得地线索一条条全指向你。就算再愚钝也明白这件事与你脱不开干系。所以。纵然你说破大天。我们一样心如明镜。如果你能听我们地劝说。从此丢开手。那我们就既往不咎。否则……”
“否则如何?”
“定然到官府出首。追究到底。”
邢萦凤淡淡一笑:“那好,我也明白告诉你,你们只管报官好了。”
几人面面相觑,若茗忍不住道:“你为何如此固执?”
邢萦凤傲然道:“是我固执还是你们固执?你们一无物证二无人证,只拿着一张纸就说是我盗版了你们地书,那好。你就拿着这张纸去官府,看他们信不信你。”
若茗看出她吃定自己凭据不足,便道:“牛掌柜躲得了一时,难道能躲一世?太仓、苏州都有人从他手上买过书,这些人我们都已经找到了,到时候官府传唤,难道他能推得一干二净?一旦他伏法,难道他不会交待出幕后主使是谁吗?何况还有杨欢等人,还有你书坊里那些工人。这都是现成的人证。我们不想告官。是为你存几分颜面,你若苦苦相逼。也别怪我们不念旧情。”
邢萦凤笑了笑:“我若料不到这里,就不会听凭你报官。”
“如此说来你承认盗版的事是你做的?”
邢萦凤淡淡道:“你说是就是,舌头长在你嘴里,我也管不了你怎么说。”
不但若茗,连端卿此时也有些焦躁了。没想到邢萦凤竟是如此态度,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和解又不肯,难道她已准备好了闹到官府去?是什么令她如此有恃无恐?
凌蒙初一直静听不语,邢萦凤不会轻易服罪是他早已料到的,但她态度如此蛮横却令他十分疑惑。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若茗虽没有十足的证据,然而确如她所说,只要找到牛掌柜、杨欢等人,人证迟早会有的,按理说邢萦凤不会对此无动于衷,除非她早已布置好一切,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