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宇歆投江自杀的消息,有一个人崩溃了,赵颖。是小姨连累了你,该死的贪念,害死自己又害死了我的小宇。老天啊,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惩罚我就算了,何必拉扯上小宇呢?这孩子呀,小姨是自作孽的,没脸见你,不是怪你啊。赵颖懊悔那天没跟陈宇歆见面。小宇,你是对的,小姨早该听你的话,早该揭发他们,不然你也不会,我真是浑啊……
黑暗中,她一把一把地抓扯着自己的秀发,一缕缕长发撒满全身,多日未剪的长指甲划破了头皮,划破了憔悴苍白的面庞,允一口手上的鲜血,疼痛的感觉竟让她倍感舒爽。继续抓扯,一寸一寸,直到衣杉褴礼褛,体无完肤。一声大叫刺破牢房,“啊----”
江都精神病医院的信息卡上是这样记录的,赵颖,贪污巨额公款,因患精神分裂症免于起诉。
赵颖,这是你应得的惩罚,或者也是你的解脱。
放出来的王茜雯也差不多疯了,不是为了陈宇歆,也不是为赵颖,而是为了身陷囹圄的爱人金卫国。几次三番找到史密斯,请求他放过金卫国,开始美国人还礼貌地接待他,到后来干脆躲起来不见。
她也找到了我,可此时我能做的除了安慰,还有什么。我给她打了电话,两个人坐在罗汉寺旁的方圆茶楼陆羽包房里,我轻轻地握住她冰凉的手,“茜雯,别哭了。你已经出来了,不会有事的。”
“他怎么就招认了?还说是一个人做的,与我无干。我宁愿进去的人是我自己。”她哭得象个泪人似的,接过我递来的纸巾,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擦着。“小林哥,他要被判十年啊!”
女人啦,爱得死去活来。当年Jessie是一个,现在又是天真的Rose,我继续安慰她,“不会的,你不是说他要把钱全部吐出来吗?应该不会判这么重。”
“我问过律师,这么大的金额,起码是十年。”茜雯继续哭。
“那……”当初Jessie是二十年,金卫国轻一点,十年,也很漫长了,我想。
“他从瑞士回来,吃过那么多苦,这么有理想,有抱负。”
“谁让他动了这个念头。”都说出来混是要还的,只怕还的时候你得倾家荡产,甚至搭上性命。
“我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真的,小林哥,他想买套大房子,让我今后过了好日子,衣食无忧。小林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有一件事我没跟她提起,金卫国是知道的,公安局来调酒店的监控录相之前,我做了手脚,把他进入办公室的那一段悄悄地删除了。我看过这段录相,是至关重要的作案时间证据,就算IBM笔记本被解密,警方也只能控告金卫国入侵了酒店的电脑系统,至于有没有修改资料就不好查了。毕竟东西是他改的,只有他知道到底改过了什么。江大一天的帐目有几千笔,应收应付款一大堆,错综复杂,一年的帐目,找几个会计师来算都未必理得清。更何况熟悉帐目最关键的三个人,陈宇歆已经自杀,吴忠琦即将面临审判,赵颖已到精神病院报到,旁人从何查起?聪明如金卫国这等人精,大可以把许多罪名推到他们身上,尤其是一死一疯的两个人。可是贪污几万块的押金却跑不掉,这事其实是王茜雯做的,现在金卫国通通揽到了自己身上。看起来还是个男人,不枉我冒险帮他。
我当然不知道,这些都是王庆渝设的局,只是结局太过离奇,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只有去找卡尔了,他一定有办法。”她从悲痛中清醒过来,打断了我的思路。
“上一回我不是让你给汤森博士写信吗?看他老人家能否说说情,毕竟是他推荐的卫国。”我说。
“进去之前卫国就给了我地址,早写了,到现在整整一个月过去了都没消息,一定是人家不理他。只有找卡尔试试。”茜雯的眼睛闪着希望的光芒。
“找他有什么用?小汤森是大老板,金卫国吃了他的钱,还想让他放一马?”我觉得这个想法根本不切实际。“再说,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死马当活马医吧,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上次他跟我说过,今后有困难就找他的。”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我不想当面毁灭它,你去找吧,不到黄河你是不会死心的。
“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茜雯擦干了泪水,从手包里掏出了手机,“小林哥,你能出去一下吗?我想单独跟他说。”
“好吧。正好我去上个卫生间,你也别太着急,慢慢跟他讲。”我带上门出去了。
其实我不知道王茜雯的计划,找卡尔只是试一试,她的算盘是去香港把钱取出来还给酒店,争取免于起诉。我的老同学远比想像的要聪明百倍,谁说漂亮女人没大脑了,除非是她懒得用。
大约半小时后,她从包房里出来,神情有些木然,“我现在得回酒店去申请办特区和港澳通行证。”
“你要去哪里?”
“先去深圳,马上就走。”
“汤森在深圳?”我问。
“不是,他现在在洛杉矶开董事会,说马上就坐飞机过香港来。”
我的天啦,那个人也是疯子,Rose一个电话就把他从地球的那边招了过来。他不是有架专机吗?干脆叫上董事们一起在太平洋上把会开完算了。
“你不会……他会不会……”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担心她做出傻事。那个垂涎已久的男人只怕会提出苛刻的条件。
“不会什么?”她不解地问,红肿的眼睛真让人可怜,我差点就想伸手抱住她了。
“算了,没什么。我想说,他要不愿意帮忙的话,你也别难过,就当试一试。祝你一路平安!”
一个月后,江都市中级人民法院五号厅,我与乔志敏、Jenny、朱越等人一起出席了金卫国案的宣判,他的父母也来了。都是一个工厂家属大院的,我打了个招呼,他们的表情很尴尬,也难怪,原来的骄傲变成了耻辱。
法官先是对他的罪行进行了长篇的陈述,一大堆法律术语,听得我昏昏沉沉,赶快说结果吧,到底怎么判?
整个大厅非常安静,只听见法官一人的声音,在听了一堆搞不懂的XX法的第XX条的第XX款,以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XXX的解释之后,他说,“判处吴忠琦有期徒刑十五年。判处金卫国有期徒刑两年……”
观众们一阵骚动,上百人的交头接耳声盖住了法官的声音,坐在前排的金卫国父母哇的一哭了,他们多日来的希望彻底破灭,两年,两年以后出来能做什么?
两年,我的心里也叨念着,还好不是十年,不长的,王茜雯一定会等你出来,就算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前途,失去了一切,你至少还拥有最心爱的女人。
“有没有搞错,姓吴的十五年,姓金的才判两年,两年。主犯居然比从犯还轻,我还以为……”乔志敏在我旁边咕咙着。我转头看了他一眼,那是一幅失望的表情,人家都已经这样了,你他妈的还嫌少啊!都是同事呀,你还算人吗?我真想伸手过去给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