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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姐原来是带范雨婷参加一个家庭舞会,虽然她穿着寒伧,神情拘谨,但屋里的五、六个男人却以掌声欢迎她。那次,除了她和尤姐,好象还有三、四个年轻小姐,有个竟穿着三点式。
跳舞的时候,每个男人都和她跳了,有两个已年届四十,搂她的时候却比年轻人还要用劲,好象恨不得把她搂进肉里头去似的。
一会儿灯熄了,只留下一盏很弱的红色彩灯,她凭感觉有几对已经在地毯上、沙发上纠结在了一起。
正不知所措间,一个男人也把她往沙发上按,并且动手掀她的裙子。可只是一瞬间后,那个男人脱离了她的身体,走到了一边去,然后有人把她扶起来。原来是尤姐解救了她,那男人是被尤姐叫走的。尤姐对她说,愿不愿意,全在于自己,她尤姐只不过是想帮助她把日子过得好一点。
她好象是点了点头,于是尤姐便拍拍她的肩离开了。那个男人又回来了,动作象陈医生一样轻。
她第一次踩进了泥淖……
她是枫桥西边的姑娘,往昔的岁月里,枫桥两岸十里笙歌、十里脂粉的青楼生涯也许不只是停留在历史发黄的册页上。
她是枫桥西边这块土地上长大的女儿,她天性中的简单和慵懒,助长了她无师自通地接受祖先风习中的糟粕。
那晚她与尤姐一道回家,路上,尤姐问她那男人给了多少钱,她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数,竟是两张一百的,一张五十。
当时她只顾沉浸在两百五十元现钞的喜悦中,她几乎是怀着感恩的心情,要分一百块钱给尤姐,尤姐笑了,说:“我花你的钱?傻妹儿,老实告诉你,人和地上的一只蚂蚁差不了多少,彼此都是一条命,不要以为就高贵了多少。其实,好活赖活都是活,用不着想得那么多。”
尤姐的话与范雨婷个性中喜好享乐的潜质合拍,她觉得尤姐懂得真多,一套一套的,让人佩服。尤姐最后说:“好了,钱你留着自己花。我们我们。我的小妹妹,老了就没后悔药吃了。”
然而,三个月后,她怀孕了,而两个月中间她竟然大意到没注意月经的消失。尤姐陪她做了人流,当时她还不满十七岁。
那次的疼痛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在妇科门诊室里嘶声惨嚎,觉得整个身子里都被掏空了一样,她在器械停顿的问隙里大声哭骂着没良心的男人,她说她宁愿去死啊,也不愿再受如此的折磨。
尤姐开头还对医生撒谎,说这位小姐妹的丈夫在外无法赶回,但医生们对这些明显的谎言连揭穿一下都不屑,她们看着范雨婷过于稚嫩的脸蛋,听着她在手术过程中丧失理智地乱骂好多男人,她们的神情上就充满了轻蔑和讥笑。
她们喝斥她,教训她,她们力图给她一个深刻的印象,要她走下这个手术床后,以后不要因为同样的原因再第二次走进来。
幸好范雨婷的身体不错,恢复很快.但心理上的创伤却难以在短时间内平复,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她没出去干了,尤姐也没再去找她。
这碗饭不是那么好吃的,她悲哀地想到,看那些女医生的表情和眼神,这是世间最为不齿的肮脏事。为什么同样是女人,她们与尤姐给予她的教导就大相径庭呢?在她们眼里,那种事是那么下贱,她们不会因为你是女人、是她们中的一员而对你稍加同情。
看来人还是分三六九等的,尤姐所谓的人与蚂蚁一样轻贱的论断,似乎在这些神情高贵、嫉恶如仇的女人那里行不通。
应该说,人类中间有属于蚂蚁一类的虫豕,但只是很少一部分,就是她和尤姐这类人。而另外绝大多数,却根本与她和尤姐是两码事。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她的脑袋痛了起来,一深入思考,她就感到颇为吃力,于是象以往绝大多数时候一样,她放弃了思考的权力。
还是听天由命地干纺织工作吧,她最后结论道,苦是苦,走在街上却省了别人戳脊梁骨。
第二年的一天,她上街买衣服,路过“巴黎韵时装精品屋”,忍不住进去了,一进去就陷进了以后的虎狼窝。各种高档漂亮色彩缤纷的进口时装搅得她眼花缭乱,心情激动,钦羡不已。
她选了件羊毛衫,一看,哇,三百六,烫得她连忙丢手去看别的,那价格竟然连着翅膀一件一件往上飞,三百六还是最低的。可是她兜里只揣了两百元,这也是她所有的钱。除了身体,衣服就是她的第二条生命,她看重穿戴,她不能没有新衣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