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能够被我唤醒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所以,出版社很可能要犯踌躇,没有一定的发行量,他们就要亏本,亏本的生意现在谁也不愿做啊。”
“那么几个月的心血不就白费了?”范雨婷急问。
黄诗人把烟头往烟缸里狠狠一摁,愤慨地说:“那些平庸之作横行于世,得意极了,而真正的文学却是难产,难产,再难产!悲哀啊,不幸啊!”
黄诗人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两眼光芒四射,声音高扬:
“‘乌云围着太阳舞蹈/黑暗在欢笑/光明在呻吟/狂奔吧/风/万物向苍穹祈祷/我是风/风是我!”’
“这就是你的诗?”她猜想是的。
“半月前出版社就来人取走了,至今也不吭个声,唉,凶吉难卜。"
黄诗人显得焦躁不安,这从他的手指把她的手腕越抓越紧体现得出来。
“说不定,要我自己掏钱出书。”黄诗人苦笑一声,“这就是商品经济中文人的窘况,文学的窘况!”
“自己掏钱,”她心有所动,忙问,“也可以出书?”
“当然,出版社就不担风险了。”
“那就拉赞助嘛。”
“赞助?”
“我替你拉。”她冲口而出。
“你?”
“保证没问题。”
她想到了侯老头,那个腰缠万贯的总经理,她有把握,老头会念及旧情的。
“大概要多少钱?”她又问。
静了一阵,黄诗人迟疑地反问:
“你找谁?”
“你别管,总之是个大款。”她高兴地说,“我还可以找人给你设计封面,免费。”她想江摄影家那里绝对没问题,况且诗人和摄影家本身也是朋友。
“不!”
没想到黄诗人的声音比刚才还要铿锵有力:“难道我的才华就是四个字:自费出书?这岂不是莫大的嘲讽、羞侮?我宁肯藏之名山,也决不自费出书!”
“哎哟,”她叫起来,“你把我抓痛了。”
黄诗人低头一看,赶紧松开。
“对不起。”他温和地说。
“你太激动了。”她笑嘻嘻的。
“但是范雨婷,我要谢谢你,你的心真好。不过你知道,要自费出书,我有钱,但我就不,这贬低了我。”
“那我们跳舞吧。”刚才她朝门口瞟了一眼,发现刘有财和瘦狗已经离去。
她站起来,对黄诗人点一下头,这个诗人的思想离舞厅越来越远,她觉得该把他拉回现实中来。
黄诗人确实立刻就从天上落到了地下。
“对对,跳舞,”黄诗人站起来跟上,“我真是太糟糕了,只顾自己哕嗦,也不管别人愿不愿听。”
“我愿意听,我不是听了那么久吗?”她转身面对着他,右手搭在他的肩上,“只是现在,该是跳舞的时候了。”
黄诗人身材瘦高,体质纤弱,脸色不好,这显然跟他先天遗传以及不要命的写作生活有关。他对女人是热烈的,崇敬的,在舞场上,他绝对是个绅士,毫无猥亵之气,他每一次搂住她,都身板笔挺。他说,唯独跳舞,他不愿意像年轻人,因为举止轻浮与友情完全是两回事。
“《娜娜》读完了没有?”一边走着舞步,他一边问。
“你在说什么?”她没反应过来。
黄诗人不回答,摇头叹息。
不过她马上就记起来了,是那本叫《娜娜》的书,黄诗人曾一再叮嘱过她,这是世界名著,能帮助她从中感悟人生。可是她一玩一乐就简直给忘了,现在都记不清那本书究竟丢在了哪里。
她“嘻嘻”地笑起来,算是向好心的诗人的一种交待。黄诗人码起了脸:“唉,雨婷,这就是你不长进的地方。如果你除了能歌能舞,还能诗能文,从而使接触你的文人心生赞羡,激发灵感,这可使我们的文学殿堂怎样地灿烂生辉啊。”
“我不长进,不能诗能文,”范雨婷黑亮的大眼向他忽闪忽闪,“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喜欢你……才希望你多读点书,多明点事,”他让话题小小转了一个弯,“一是为了可以更喜欢你,再就是要你懂得怎样掌握自己的命运。我希望看见你用自己的力量和智慧,从灵魂上彻底摆脱混沌的风尘,使你的内在与你的外形一样美丽。你不要浪费自己,你如果达到了高度和谐,让人们知道了什么是形神兼备的美丽,你就为社会作了重大贡献,要知道,我们生存的空间里,美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说到风尘,大多数的她们,最终命运都是很惨的,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娜娜是个风尘女,你看她的一生……唉,你又没看。”<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