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戏的往往都是图一乐呵,唱戏的大多图个营生。养家糊口罢了,跟耍猴一个道理,没几个就真乐意在台上口干舌燥的唱与人听。
也有爱唱戏的,便是一钱不收也愿意站在台上费劲折腾,自得其乐,只是这种终究是少的。混口饭吃饿不死才是正经,所谓此番好戏已开腔,管他曲终几人听的大气概说说便罢,可当不得真。
如同那些仕子墨客挥毫泼墨瞧着风流潇洒,真正能一字千金的又有几个,大抵都是做些秀耍给年轻公子哥们看的把戏,混些赏钱饿不死而已。表面风流快活,背地里揭不开锅的比比皆是。
光为口热乎的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哪有多余心思再去瞎折腾什么抱负,不过是闲下无人时哄哄自己,说开了也就显得苍白得很。
苏敛望着伏在地上眼眸通红的女人,却是在问小姑娘。
“丫头,想听戏么?”
大晚上的听个屁戏,小丫头撇撇嘴没理他。
苏敛笑了笑:“可与老头子带你瞧的戏不一样,这个要有意思多了。”
说着就打开了窗户,不过刹那,女人携着呼呼风声窜了出去。
有唱小曲儿声音自外面传来,夹杂着女人低沉的嘶吼。
本就热闹的小店更加热闹了起来。
苏敛又问了一句:“听戏去?”
小丫头叹了口气,抱着剑老大不情愿的挪到师傅身旁,苏敛抱着她一跃而下。
戏台简陋,生旦净末丑却一个不少,咿咿呀呀唱的热闹。
“魑魅魍魉一张皮,剥去心肝身上披。黄泉油锅涮一涮,来生还唱今世笛。”
大锣一响,黄发文丑嘻嘻哈哈,如提线木偶蹦蹦跳跳靠近女人。女人如炸毛狸猫,眸子血红,十指紧扣地面。
那丑角仍在笑,笑的浮夸,四肢僵硬蹦跶着愈发近了。女人速度很快,一步窜出,跟林中扑杀般娴熟,轻松衔住他脖子一扯,那脑袋便咕噜噜滚落下来。
公子总算晓得那咕噜噜响了半夜的是个什么玩意儿了,任那女人模样如何俏人身段丰腴再不觉得好看,只是心里发寒。
却仍然没舍得关窗,缩着望那嘴里满是血的女人哆嗦着叹了一句:“真是个叫人打心眼里踏实的女人。”
言辞由衷,绝没掺杂半点怀疑。
小丫头将苏敛胳膊连同剑胚一起抱得紧紧,都快哭了:“她又杀人了。”
苏敛伸手遮住她眼睛,平静道:“那人本就死了。”
确实是个死人,不光那丑角,台上一整个戏班子具是死人,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被人拉着在唱大戏。
死了两次的文丑仍没死,少了脑袋还想去抓那女人,女人一脚踹下便翻滚出十丈外,总算老实了下来。
小姑娘觉得以后再不可能看戏了,就是老头子拿一百根糖葫芦叫她也不会再看了,只是行走江湖得有义气,虽然那女人痴痴傻傻,丫头却还是想着应当带着她。洛姐姐教过她,女子要有担当,不是所有男人都有担当的,所以大多时候得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