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九龙口,不准坐,戏服穿破不穿错。
话都说不全的女人显然不是个好鼓师,上了九龙口就再下不来,八尺丝线如捆羔羊将她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再没先前的威风。
第一场戏歇了,该上下一场了。
响器俱静,良久,大锣一开,有毛净钟馗撩着前襟踢蹬上楼。首戴幞头,两翼缀帽翅,怒髯纷乱虬立,双鬓竖尖耳毛丛,着朱红官衣蹬黑缎厚底,踏入马镫。十指一攥,生旦末丑悉数就位,再唱好戏。
戏台是最讲规矩的地方,刀把子,马鞭,宝剑主次分明,点点滴滴都错不得,钟馗只一抬手,钵声响顿,有马鞭抛来。
一甩手,女人脸上多了条狰狞红印。
女人愈发暴躁,瞪着血红眸子脖颈青筋毕露,崩断大片丝线。
“贼子宵小,吞心啖肺,该打该铡。”
那油花脸一句一言具是戏腔,挽了个鞭花马鞭再挥,不留余力。
女人吐出颗带血槽牙,又挣断几缕丝线。
“取铡。”
油花脸一扬手,回身几步叉腿坐下,有银龙铡抬上。
金龙铡仙,银龙铡鬼。女人没松绑,被摁着脑袋押在铡刀下,疯狂挣扎着,丝线断裂如雨。
“人皮狼狗心。皮毛骨肉血,半点不似人,奸佞邪祟哪里逃?”
胡弦响起,锣钵齐鸣,油花脸赤须怒目,五指一握,大喝道:“铡。”
若台下有看客,光听那浑圆戏腔,委实是一出钟馗铡鬼的好戏,想来要教那李姓公子瞧见了多半得拍掌叫好,然后悠悠伸出两根手指头:“对咱老李胃口,去,赏钱二十贯。”
如此阔绰花法,再殷实的家底也该败光了,苏敛想着想着笑了笑。
笑归笑,自然不能瞧着女人死了。一抬手,被小丫头死死抱在怀里的剑胚一颤,脱怀而出,五指一扣一推,那剑便化作白虹贯出,于黯淡夜色中划出一条白芒,无声无息却显眼得很。
铡鬼的银龙铡没有想象的那般坚实,一触即溃爆作漫天泥雾,碎片残刃四散飞溅。苏敛轻轻握拳,白虹卷起碎刃,布满裂纹的剑胚恍如重获新生,剑面光滑如新凝实了不少。再屈指一弹,剑气炸开,将简陋戏台犁作两半携着漫天尘土刺过去。
“来者何人?”
花旦翻着跟斗挡下那一剑,被剑气搅得粉碎,油花脸声若洪钟,朱红官衣随风猎猎。
十指轻弹,生末丑掠至身侧,只是缺了花旦未成一戏,油花脸怒目圆睁,声如洪钟,一字一句唱道:“贼子宵小,岂敢与邪祟作伍,罪当株连,魑魅魍魉哪里走,该诛。”
苏敛站在女人旁只是笑道:“闻道先生善啖鬼,奈何鬼不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