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傀是有讲究的,都想寻副好躯壳,就跟剑客爱剑一个道理。好剑耍起来才顺手,才漂亮,傀也一样。
像爱喝茶的人对茶壶总是很挑剔,生怕浪费了分毫茶水滋味。对傀师来说,每一具傀都是艺术品,需得精心打磨,倘若运气好能寻到副上乘躯壳,那是千金不换的好事,往往能教人事半功倍。
一具上等傀是需要血气将养的,就和老头盘核桃差不多,盘久了才会圆润,才能成为摆放厅中给主人长脸的艺术品。对于艺术品乃至准艺术品,傀师们向来兴不起抗拒心思的。
何况是副入天机的好躯壳?钟馗愈发觉得这鬼得降,缺了花旦拿她补上,正正好好。
剑胚仍旧是剑胚,便是敷上再多残刃也算不得剑,形似与神似差一字往往要谬千里。女人携剑而出,手心于剑上只一抹,洒出大片殷红教那三尺青锋颤鸣不止,剑身再无半点龟裂,剑意冲天。
枯山剑胚彻底成形!
钟馗攥指,生末丑扑出,被一剑从头至尾刺了个通透。
实在是粗劣至极的剑术,全凭一股子蛮劲,反正女人从来也不缺气力,没停,串葫芦般想连那油花脸一概捅出个窟窿。
钟馗总算动了,散去十指丝线,那三具死人总算成了死人,挂在剑上不再动弹。他大袖一搂,很有一副仙人拂袖的气概,并指点出,平平淡淡,就那么一指。点在剑尖上,女人再不得寸进,如蛮牛气力撞上铜墙铁壁,撞的头晕眼花。
都说一寸短一寸险,真算起来的话,七寸判官笔也该有七分险了,于己七分于敌七分,公平得很。
七步外于己七分险,七步内于敌七分险,敢使这刁诡外三门兵械的向来有些稀罕,没有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魄力谁有胆子握这状元笔?
“判尔。”
钟馗怒目圆睁,撤指去点女人眉心,指肚显出一抹黝黑笔尖,朱红官衣猎猎作响与那审鬼的陆判一般无二。
女人从来都是不要命的架势,在枯山如此,现在仍旧如此。并不去躲,只是将剑往前递出,最不缺那一命换一命的魄力。
钟馗也不缺,所以两人皆是得手。
要不怎么说江湖武夫为入三清挤破了脑袋,不止是为了夺那一口天地气运,更看重的是金戈不进的体魄。除了佛儒道三门圣人汲一口气运便可神游太虚,以力证道的武夫当真争到了那一口气运,哪个不是金刚不坏的体魄?
若真得了造化,一拳下去,能砸碎不少爱出窍神游的圣人气魄,几百年来,被如此生生锤死的所谓圣人可不在少数。论望气算运比不过他们,可要真打起来,几个摞一块也不够以力证道的武夫一拳锤的。
只是那造化终究是难得的,女人不过天机体魄,并非金刚不坏,眉心照样被点出个窟窿,深可及骨却尚不致命。
判官笔在手心转了个圈重新拢入袖中,钟馗觉得有些可惜,那一笔本该刺入脑髓的。
艺术品不该有瑕疵,有了瑕疵就不叫艺术品了,是残次品。只有挑剔的收藏家才能做出完美的艺术品,残次品并没有收藏的价值。
钟馗杀人从来都只一笔,点入眉心刺穿脑髓,便留下具漂亮作品。没有拖泥带水的第二笔,那会破坏美感,多一个疤多一条痕都算不上艺术品,配不上雅观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