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路通凉州都得过燕地,也可以从西梁北上,便一路直达方便得很,只是丘涂不在此列。
燕地大旱,有些常识的商旅都会备上好些饮水,洛子书没出过远门,所以沈流心自然得多费些心,在马车里安置了许多净水。
却仍旧不够用。
燕地干涸,燕人大多生的枯黄干瘦,瞧着极可怜,只是心思却很活络,专爱堵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商旅。往路道中间一躺,干巴巴的哀嚎几声,甚至不用再刻意多画些装扮就像极了岸上搁浅的鱼。
大多都能要到满满一囊清水,然后心满意足的离去。
只是算天下并非望天下的洛子书尤吃这套,总愿意多给两囊。
所以沈流心往车厢内塞再多的净水也无用,经不得女人几日的挥霍便见底了。
燕地才过了一半,人要喝水马要饮水,于是赶路的速度越来越慢。
沈流心挥了一鞭子,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的大马努力小跑了几步,又慢慢走了起来,马嘴上满是发白的唾沫。
洛子书掀开帘子往外望了望,轻声说道:“我去买些水来罢。”
沈流心头也不回,只是赶着马车,摇头道:“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你去?”
“你待车上我更不放心。”
“那一起去。”
沈流心一鞭鞭抽在大马屁股上,马儿速度却是愈发慢了起来。他瞧都没瞧远处那座低矮的村落,目光落在面前黄土飞扬的官道上。
“燕地从来都只有卖水,没有买水的说法。而且男人太多,女人太少,你下车,会有许多人抢着买。我不喜欢杀难民,燕地,都是难民。”
洛子书不说话了。
沈流心偏头望去,瞧见她嘴唇干涸,平静说道:“那些净水若是卖去不是送掉,该能换匹驴了,拉我两到凉州不成问题。”
“水也能换到驴子?”
沈流心回过头,又给了大马一鞭子,马屁股上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在燕地,只要有水,活人也能换到。”
帘子被轻轻放下了,马车一路往前,洛子书再没开口提过水。
再厉害的牲口也得喘气,就是头龙,三伏日头底下行出六百里也该口吐白沫干死在路上。大马不是龙,没有那种好体魄,所以倒下得更快,睁着眼马嘴一开一合喷出不少白沫。
赶了好些日子的马车总算停了下来,人没水至多是渴些,马没水车就走不动。车不能停,沈流心终于舍得掏出水囊,掰开马嘴往里灌去。
渴到极致的牲口是喂不饱的,所以沈流心只是倒了半囊水,让马吊着条命就够了。
赶路工具跟屁股底下的车架其实没区别,不需要有歇息时间,大马缓过劲了能动弹了,马车也便可以出发了。
马车滴滴哒哒往前赶,挥着马鞭的沈流心突然开口道:“再行五十里便能买到水了,你可以喝个饱。”
车厢里传来洛子书疑惑的声音:“不是说燕地买不着水么?”
沈流心默默赶着车,平静道:“那里的人不是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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