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嫱奶奶将屈家的上述变故,独自说给郡马一个人听的,她怕郡主若被听走,会休了郡马。如意却想,如此吃紧的事,怎能不说与妻主?他是个聪明人,知道纸包不住火,便道:“谢谢恩人,等妻主生下孩子,咱家再作禀报。”便起身送姚嫱走后,顿感到无限凄惶。他离家这么多年了,仍念念不忘父亲,谁承想父亲如今闯下了大祸,玷污了名声,得罪了官府,自己也无法在郡主府呆下午了。又想起父亲当年给自己的许多疼爱,心中更加烦乱。母亲是个要强的女人,除了生意和男人,不关心其他,对子女也极为冷淡。父亲似晓得自己的女主人年事已高,除了如意,今生再也不会有一男半女,对如意百般的疼爱,当年母亲同意卖给螺州富婆时,父亲就偷偷地哭了一夜,说道:“儿呀,我听说那富婆足足大你三十岁,嫁过去后,还不知道能不能给你生孩子呢,她还能陪你多少年?你和爹一样,是年纪轻轻当鳏夫的命。”如意想到这儿,不觉潸然泪下。一个人在房子里静静地哭了半天,不觉天近黄昏,才想起尚未给妻主请晚安,忙把泪拭净,去给郡主请安。
郡主这几天将生产,便请了四十七天假,卧榻在家。她看见郡马的眼睛有些红肿,就知道哭过,问道:“我的如意郎,为何事哭泣?”如意说谎道:“没有哭。”他想妻主生下孩子后,再告诉这些,免得动怒伤了胎气。郡主说:“你瞒不过我,说,为何哭泣?”如意发现不说也不行,但还是不敢说,就捡些其它的话塘塞道:“咱家自嫁给您后,宠爱无比,只是我觉得有些空落落的,觉得自己不贤惠,辜负了您。”郡马问道:“觉得寂寞了?是不是我忙于公务,整日不着家?”如意道:“不是。咱家觉得人家凡是较殷实的家庭,哪怕是百姓人家,也有偏房。要是官宦女子,都有四五房。妻主奶奶您是朝廷重臣,皇家郡主,至今止有一房,让咱家感到既清冷又不自在。”郡主笑道:“人家家里都忙着吃醋还来不及,你倒好,劝我置偏房。真是个贤惠的痴如意。”如意忙道:“奶奶莫笑,咱家在给你说要紧的正经话哩。咱家已经给您打听了几个官宦人家的少爷,颜总督家的三公子如玉,燕右相家的逸筠公子,都是数一数二的漂亮男子。还有,咱家本来觉得乔巡抚家的若影才是最好的,不承想叫女皇娘娘纳为待抱了。”郡主听得有些烦了,骂道:“你们男人家的就是没个完,我现在公务忙得焦头烂额,哪有时间管那么多男人?”如意微笑道:“女人越忙越要顾男人,不然会让同僚不舒服的。”郡主又呵声骂道:“同僚舒不舒服,你最好不要去想,男人干政,古来是亡国的根本!”如意接着笑道:“妻主教诲得极是,咱家是下*的男人,不该妄论您的同僚。咱家愁的是,您既不贪杯和爱财,也不好男色,怕人家误认为您别有用心哩。”这句话让郡主恍然大悟,点头道:“只是我真的还不想娶娈驹,至少月子未出前,绝不可以。”如意看见作了让步,就说道:“好,咱们谁也不急,先给您买几个面首,等出了月后,再物色偏房郡驹。”郡主说:“也不需要从外面买了,你就从家里的小厮中给我选几个。”
第二日,郡主生了个女孩,被女皇赐名凤悦,封作县主,一家人高兴得不得了。如意从院中小厮中选了五个模样俊俏的,先自己亲自训导,再叫院里的一个奶妈从青楼租来一名风尘男娼,与奶妈一边示范一边授予*技巧,然后一个个沐浴后向郡主月房送进去,但郡主把他们都退回来,一个也不肯宠幸。如意最后不知是从哪里偷来的胆儿,哭着喊着跟郡主奶奶闹将起来。郡主觉得烦,就胡乱答应了娶郡驹的事。
看管,你道何谓郡驹?此话须从皇室女人男眷说起。女皇的正宫叫凤马爷,好似天朝皇后娘娘;侧宫有皇贵驹、凤驹等,好似皇贵妃和皇妃。此外还有娈驹、宠驹、待抱、答应、常在等许多封诰,最小的是玉液郎。当今圣上号凤珦,极有情致,但不知何因,去年从内里出了数千男人,自己只留下一千来个。凤珦女皇止有五个孩子,大的两个都是皇子,早就嫁给了良家女子。三个皇女中的老大,名凤茑,以立为皇太女,叫凤茑太女,简称茑太女;次女名凤蒹,已封为公主,叫凤蒹公主,简称蒹公主。按祖制,立皇嫡长女为储,其次为公主,其次为郡主,剩余的均封县主。凤蓝排三,又是庶出,就叫凤蓝郡主,简称蓝郡主。公主以上皇女正室,称驸马,二至四房,称驸驹,五至十房,称娈驹,十房以下,无封诰。郡主正室,叫郡马;二三两房,叫郡驹;四五房为郡娈,五房以下,无封诰。县主正房叫县马,次房叫县驹,三房叫县娈,三房以下,无封诰。现在郡马如意,整天价吵着要为奶奶娶郡驹,分明是在指二、三两房。
莫看如意在平日里恭顺斯文,如今要办起家事来,倒果决利索。他先叫家里的管家婆婆找媒公去磨嘴,然后自己亲自着家奴抬聘礼给人家公子的母亲说妥。等郡主出月时,已将颜如玉和燕逸筠娶进了家。逸筠是相府少爷,就做了二房,如玉排三。自此以后,如意叫郡主去二三房就寝,每隔一月,换一房。不足月,不准换房,这是国家律例,为的是不叫怀了孩子认不出父亲。也有混乱的,便最后叫相面的断绝。如意自己就抱着风悦,享受着天伦之乐。他每每想把家中的事情禀给郡主,但总拿不出勇气。光阴如梭,八个月后,郡主奶奶又有了妊娠,这次是如玉的。一日,郡主散朝回来,径直入大房,想给如意说身孕的事情。到门口,听到有人在房里哭泣。她当是娶了偏房后,冷落了他,故在独自饮泣,想安慰他几句,阔步跨了进去。如意见奶奶走将进来,忙揾泪笑迎。郡主挽着如意的手,来到床边,先让他坐下,然后跳进怀里抱住脖颈,道:“是我不好,冷落了你。”如意怀里抱着奶奶,一面摸着她的肚子,叹了口气,道:“是咱家不好,家里出了乱子,惹了官司。”然后将屈家的变故都一口气地说了,便觉得一身轻松,将郡主抱起来放在床沿,后退三步,跪下先磕了三个响头,就摘下双耳环铛,双手捧给郡主。郡主惊道:“你想做甚?”如意道:“请奶奶收回它吧,咱家是逃犯之子,现去官府自首。”说完将耳环丢在床上起来转身就走,郡马跑过去一把拉住了她,道:“你认为你这么一走,我就脱得了干系?”如意说:“那可怎办?”郡主道:“我们还得从长计议,你坐下,抱着我。让小厮把酒菜端上来,你今晚不准撵我。”
吃过饭后,郡主说道:“当年在内里,一个老尼曾给我占得一卦。说在螺州有若男,我娶了他,子女就有天朝血统,从此会富贵不可言。我本以为那男的叫若男,原来指的是你,若州男人。”如意道:“咱家本平民子弟,填个侧室,亦觉僭越,哪能担得正房郡马,今又干系官司,牵累了你,还说甚么富贵?”郡主对着如意呆呆的看了半天,惊问道:“你说你父亲叫什么来着?他身上有没有特别处?”如意道:“他卖给我家时没有名字,说是姓姜,不知是真姓还是被拐子胡乱起的。要说特别处,他身上有一条青纹。”郡主追问道:“在哪儿?”如意低下头,羞红了脸,道:“*。”郡主一个劲地紧追不舍,问道:“*?*的哪儿?”如意的脖子也烧红了,道:“咱家身上也有,你不是见过吗?”郡主道:“对对对,你身上也有,当时没有留意,快脱下衣服让我瞧个究竟……都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还羞甚么?”如意羞羞答答的脱了个精光,郡马大惊道:“原来是如此!”正是:
姻缘古来有天定,莫笑池中无咬龙;
只缘父子身上纹,蓝氏凡鸟自成凤。
要知如意身上到底有甚奇纹异图,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