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道得好,‘酒后露真情’;如果不是你心里一直在想着杀姓徐的,喝醉了酒,就不会说那种话!”
“青天大老爷明鉴,想归想,做归做。譬如说,有那讨饭的,走过小人的肉案子,每每望着架子上的猪肉流口水,也许他心里在打算着偷一块走,莫非小人就赖他是贼?”
“你这痞赖的东西!竟然敢顶撞大老爷?”
听了这话端坐在堂上的汤斌没有发火,反而是站立在一旁的刑房书办听不下去了,他实在按捺不住,厉声呵斥道。
汤斌轻轻地摆了摆手,制止了刑房书办的呵斥,反而是若有所思的在沉吟着。
张屠夫的这番话胆子很大,若是放在别个县官的身上,一定痛斥他“奸刁利口”,说不定就先打一顿板子,治他个冒犯之罪!
然而汤斌闻言却并不生气,不但不生气,还觉得他的话说得极有道理—一这个道理,汤斌最明白,他是口不离“程、朱”,躬自实践,言行必符的人。
“程、朱”的心性之学,修养所重,就在心不起恶念。所谓“不欺暗室”,不是说暗室中虽无人得见,而仍能把握得住,不做坏事;是说心无作恶的念头,虽在暗室,亦与明处无异。能有这样的功夫,就是圣贤!
如何能期望于凡俗世人;自己不也常有鄙吝之念?只是能够自制自省而已。
于是他摇摇手阻止书办,同时平静地对张屠夫说道:“你倒也说得坦白,我此刻也不必问你心里的事。
只是如果光是这句话,也洗刷不了你的嫌疑。莫待我用刑,你自己说实话吧!”
“小人句句是实。”
张屠夫停了一下,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突然提高声音说道.
“这徐斌死的时候,小人真的有不在场的证据!
小人因为这三天祈雨禁屠,不杀猪,这几日都是睡在别处的,是有……”
不过说到后来,这个张屠夫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竟无缘无故停了下来。
汤斌听到此处,就益发的显得诧异了,按照常理,若是这个张屠夫有自己不在场的证人,为何不放声讲出,反而是显得如此嚅嚅诺诺,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这件事情透着蹊跷。
“你的意思,是事发之时有人能够证明你不在场?”汤斌问道。
“是!有证人。不过——”
“不要吞吞吐吐!”汤斌啪的拍了一下惊堂本。“说!”
“小人是睡在姘头家。”张屠夫吞吞吐吐。
“小人的姘头就是证人,只是——”
他突然磕个头。
“求青天大老爷不要问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