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斌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暗暗点头,总算这个张屠夫还有点良心。
从这番话来判断,他的姘头必是良家妇女,不忍占了人家的身子,还叫她来出乖露丑,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张屠夫根本就不敢提及此事,后来眼见事态越来越严重,终于忍不住要讲出来,不过最后念及对方的名节,还是不肯透露来历。
作为一地的牧民之官,化俗成美,第一要养人的廉耻,他不肯说,自己如果还要继续追问下去,反而抖露出一件丑事,不过,自己还是要想办法试他一试,看看此人的心境到底如何!
“张屠夫!”
想到这里,汤斌略一沉吟,随即用警告的声音说:
“你举不出证人,可就脱不得关系。这是人命重案,其中的利害关系,你自己要仔细想一想。”
张屠夫为难了,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不断的眨动着,脸上显出一丝极为踌躇的神色,等了好久,好久,连汤斌边上站的书办都已等得不耐烦,忍不住再度喝道:
“大老爷问你话呢,你怎么老是不说?”
其实,此时在这个张屠夫心目当中,正是“天人交战”之际。
若是为了自己洗脱嫌疑,将自己的这位姘头交代出来,立时就可以脱离干系,但如此一来,对方势必成了千夫所指!
要知道名节之事关乎性命,若是此女子一时想不开自尽,自己倒真的成了杀人凶手,不行,此事万万行不通!
然而若是隐瞒不招,自己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证人,这桩凶杀案恐怕就要坐实到自己头上,到时候还是免不了掉脑袋的后果,一想到这里,张屠夫光亮如铮的前额上不禁冷汗涔涔,一时间心乱如麻,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汤斌要等他自己求得个结果,便对身边的书办说道:“莫催他!让他自己回答。”
此时,只见跪在堂下的张屠夫好似终于拿定了主意,脸上闪过一丝决然之色,一咬牙关。
“大老爷莫逼问了!”张屠夫有些激动地答道:“小人领罪就是了!”
咋一闻得此言,端坐在案桌后的汤斌,脸上也不禁有点微微动容!
其实在做县官的,这是求之不得的一件事,有人俯首认罪,当堂录案画供,这件棘手的凶杀案子就可定谳。
但是,汤斌此时已可断定,张屠夫绝不是凶手,一录了供,变成铁案如山,如何使得?
犹豫了片刻,汤斌缓缓地开口吩咐:“且先把这个嫌犯张屠夫给我带回县衙,收押起来,其他的一干人证,随时听传!”
“喳!”躬立在两旁的皂隶,齐声应诺道。
听得汤斌口气是准备结束堂审,此时原本一直恭立在一旁默然不语,仿佛若有所思的吕岳,脸上先是现出了一丝犹豫之色,不过转瞬之间一闪而过,他面色坚毅的侧过了身,向前迈进一步,先是朝着堂上端坐着的汤斌磕了一个头,随即直起了身子,朗声说道:
“禀告大老爷,据在下看来,此案尚存蹊跷,这位张屠夫,应该也是无辜之人!”
吕岳此言一出,立时满堂皆惊,无论是躬立在两旁的衙役,还是候立在汤斌身侧的中年书办,都是面露惊容,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过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竟然会有如此的胆略!
“大胆,老爷断案,自有分说,那里轮得到你这黄口小儿来信口雌黄!”站立在汤斌身侧的中年书办又惊又怒,禁不住开口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