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山阳城外尸体堆积如山。流淌满地的鲜血凝固后。将绿色的草地染的乌黑斑驳。而山阳城则已经城门洞开。侥幸活着的流寇则徐如疲惫的匍跪在地上。口中唱戏一般的气球饶命。
孙阿四一开始还担心这些恶贯满盈的流寇在使诈。先派人上去提了几个头目回來。亲自审讯了一番。
结果那个虚弱而又干瘦的头目。麻利的讲述了一遍昨夜的变故。
原來。昨夜先是城中的革左五营因为争抢粮食闹了起來。很快这场风波就蔓延到了城外。最后竟乱的一发而不可收拾。其实革左五营断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些天以來一直轮流各营供应有限的粮食。如果是背景稍微差点的营恐怕六七天都分不上一顿粮食。只能就近挖野菜冲击。挨着运河的营。还能在河里捕上几条鱼來垫饥。
但是。沒有粮食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只沒想到闹起营啸來竟如此可怕。
昨夜城内外的乱兵就像疯了一般。见人就杀。见人就砍。抓着女人就是一通发泄。连日來心中积攒的不满变成了愤怒统统发泄了出來。只有很少一部分流民。在营啸之前偷偷的溜走算是侥幸沒被营啸所波及。
“你们的头领呢。
那小头目干嚎了两声:“营啸乱起來以后就再沒人见过大头领。”他口中的大头领指的是老回回马守应。
老回回在营啸中生死不知。其所部精锐土崩瓦解。这只肆虐小半个中国的流寇就此不复存在。
孙阿四在得知城中沒有猫腻之后。立刻下令攻占山阳。刚刚进入山阳。浓烈的血腥与恶臭差点沒将他熏的晕过去。整个城中的街道上几无下脚之地。
孙阿四所部命人控制城门后。又带着人深入城中。只有占领了州县衙门才算彻底收复这座城池。只是这样一座死城。收复与否还有什么区别么。
随着往城中的深入。孙阿四发现。那小头目的描述还是缩水了。城中不但大开杀戒。甚至已经达到了吃人的地步。几个未及熄灭的炭火堆上。分明架着人的肢体残块。皮肉烤出的焦香味让他本能的吞咽了一下增多的滱水。但很快。他就感到一阵恶心。
这一夜之间。山阳城中不知杀了多少人。又吃了多少人。不远处。已经有几处民房燃起了熊熊大火。并且有向左近蔓延的趋势。
孙阿四带领的几个人并不足以救火。他们只好眼睁睁过去。准备到州县衙门看看是否还会有新的收获。但很快。城中的烟尘迅速弥漫起來。城中的起火点不止一处。随着逐渐引燃。规模已经越來越大。
这时。孙阿四才意识到了危险。如果不尽快撤出去。沒准就会被烧死在这座鬼城里。
江淮小城比起北方來。街道狭窄。木质的房顶房梁比邻错落。只要一家着火。如果不及时扑救。很可能一条街甚至几条街都会被烧毁。
“走走走。快撤出去。这归地方待不了人了。”
幸亏他们走的及时。堪堪出了城门。再回望山阳城时。却见熊熊大火滔天而起。竟好似整座城都陷在了一片火海之中。
半晌之后。孙阿四才长舒了一口气:“烧了好。烧了好。这种鬼城。如果住进去。不得天天闹鬼么。”
山阳城被烧毁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宝应。都为革左五营的覆灭而欢欣鼓舞。就连张应遴和陈开元都禁不住兴奋起來。至此。三卫军在打通大运河的计划中算是圆满提前完成了任务。他们此前的担忧沒有一样成为现实。
“难道是你我错看了李信为人。”
良久之后。张应遴突然提出了这个疑问。对比张应遴此时才做转变。陈开元则要更早。
“不管怎样。你我二人此番南下总算不负阁部所托。”
这也意味着他们都是有功之人。回去后将有极大的希望加官进爵。这些都还不算。这些日子以來的经历都将成为他们日后在升迁时的重要资本。
陈开元是个比较看重实利的人。所以他的虽然也欢喜。但欢喜的内容却与张应遴不尽相同。在这个时刻。张应遴想到的更多是朝廷将來的走向。
可是仅仅片刻之后。张应遴的眉头又紧锁了起來。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忧虑之色。
“宝摩兄。宝摩兄。你这是怎么了。”
“哎。图穷匕见。该來的总要來。”
陈开元明白。张应遴担心的是一旦大运河南北打通。朝廷势必会对李信进行清算。而由此或许将引发朝廷前所未有的震荡也未可知。身在京师的阁老们和皇帝未必清楚李信现在的实力。可他们两个却是实实在在亲身到南京走了一遭的。李信能收复那些最善于勾心斗角的尚书们。其能力已经可见一斑。
现在张应遴担心。朝廷不是李信的对手。万一在他手里吃了亏。将來又如何收场呢。陈开元想了想。反而觉得这事可能正好与张应遴判断的相反。
“世人都说李信嚣张。不过以小弟看來。未必是真。说不定李信会认下些哑巴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