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朋友?是他捡来的干女儿?还是保姆?还是情人?似乎每一种角色都沾上一点边,却无法找到一个符合世俗意义上的人伦称谓。平时,只要傅阔不去招惹她,梅梅也绝不会越雷池一步,用婚姻或者以肉色达到约束他、占有他的目的。梅梅住在他这里已经很多年了。长期以来,她以自己一心一意付出的勤劳、温柔和贤惠,加上她任劳任怨、管理有方,业已成为傅园的实际管家。所有家事傅阔全悉托付她一人打理。傅阔日常的生活起居、衣食住行,梅梅均有照顾得妥妥贴贴,就差喊她一声老婆了。
按理说,到这地步,两人应能顺理成章做一对相濡以沫的神仙眷侣。可事实却未能尽如人意,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这种儿女情长之事,三言两语往往没法廓清,大概只有他俩自己心知肚明了。
菊三七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
他一骨碌跳下床,开灯看时间,那咖啡色的时钟钟头指向凌晨三点四十几分。菊三七对自己能准时起床十分满意。他咕嘟咕嘟喝下一大罐牛奶,简单梳洗一下,穿戴准齐,对着镜子给自己打气。整个人精神抖擞起来。出门前带上一把很长的高亮手电。由于昨晚从药室出来他已跟傅阔知会此事,并表达他可能今晚行动之意向。傅阔没二话,笑着嘱他小心行事。
菊三七下楼走到月光如雪的院子里,因他已戴上头盔,视野缩小,掏钥打开车库时,竟没看见九重葛边立着一个人影。待菊三七发动摩托滑出车库时,一道喝声把他吓了一大跳。细辩之下方知是大哥傅阔。
菊三七窘态十足,忙打招呼:“原来是大哥!”傅阔一拍他肩,正色道:“菊弟,在道上混,不能粗心大意、心不在焉。但凡到一个地方,一定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比如刚才,我大咧咧站在一边,你居然没看到。若我袭击你的话,岂不是易如反掌?”
菊三七闹了一个大红脸。答应一声:“知道了,大哥,你上楼去吧。”傅阔欲言又止,他本想说菊弟一个人出去,怕生意外,还是大哥同去好。突又心念一转,也该让他独自一人出去闯一闯了。江湖经验不是靠嘴巴传授得了的,靠的是实战和磨练。
再说,菊三七也不是一个嘴上没毛的人,多少有了些江湖经历。若他露骨表明意思,难免有伤他自尊心。是以,连忙把到嘴的话咽回去。
摩托屁股的红灯从大院门口一闪,不见了。傅阔趋步追到门口,发现菊三七已远去。望着越来越远的车灯光,傅阔突转身跑向车库,驾座骑跟了上去!
黄昏时分,婵驾车把十一嫣一行载往火龙镇。半路,西天不知什么时候火红地燃烧起来。举目眺望近在眼前的火龙镇,一片红彤彤的,十分炫目。想到离自己的家越来越近,心情越加复杂,那况味断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奇怪的是,这次回来竟没有多少疏离感可供她继续“复仇”,继续享受崔文明遭报应之后带给她的快意。事与愿违,此刻的她好像比任何时候都更渴望回到那个家,回到丈夫崔文明身边!
她开始担心丈夫崔能不能适应日复一日坐在轮椅上的生活?想到这里,她猛地一拍自己,恨透了。天!这怎么可能呢?自己怎么能这样想?
耳边复又响起十一嫣的吼叫。十一嫣上午才埋怨她幸灾乐祸哩,上午她才理直气壮地回敬嫣的埋怨。但此刻,婵已经在想,也许她埋怨得对。十一嫣是对的。十一嫣才是那个真正修炼到高境界的女人。这怎么可能呢?她马上又反对了。也许这个闺中密友是真的一点也不懂得她。她能这么说只是因为她从小到大就被人当祖母绿一样捧着护着。
十一嫣太值钱了!从温室里长大,从没有经历她所经历过的苦楚。那些年里,崔文明曾经怎样地折磨她,如何地让她心碎到底。试问有谁知道?
冥想之间,眼前突然冒出一截大树支干来!眼看撞个正好,婵神思一荡,动作利索,猛打方向盘,脚下一踩,随着刺耳的刹车响起,婵受惊地向后面坐着的十一嫣看去。出乎她意料,那十一嫣倒是神态自若,跟没事人一样,眼神温柔地回望着她。张姨一个不稳,朝前一扑,惊叫:“妈呀,没命了!”
一场虚惊。婵把十指春葱插入发际,大松一口气,不好意思地道:“嫣,对不起。我心里很乱!差点撞到树了。”十一嫣姣好的脸蛋望向窗外,不眨眼瞧着一株枫树发呆,好似压根没听见婵在对她说话。良久,她才没头没脑地回一句:“你永远成不了那种女人,因为你不够坏!”
她吃吃坏笑起来,似在为自己刹那间得到的妙句自鸣得意。她伸长手去摸了一把婵飘飘的秀发。补上一句:“我竟是错怪你了。你怎么想就怎么做吧。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