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磊胡思乱想,神游云端,对门外喊声浑然不听。那张公公却神色徒变,正要说话,老国太将拐杖往地上一戳,恨道:“这个奸贼,竟然找到这里。”说着,起身往门口走。张公公扭头看了一眼朱磊,忙搀老国太出门。
老国太拄着龙头拐杖,立在门口,指着门外人骂道:“万年丰,你这个奸贼!你叛宗忘祖,吃里扒外,竟然引来钺廊国的豺狼残杀自己的姐妹,你还是人吗?枉你也是读书人,看你将来有何面门见你列祖列宗,又有何面门见你的子孙?你真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门外高声叫喊的正是万年丰。万年丰投靠了钺廊国,暗中布置张辰西引钺廊国的士兵破了中土王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军事重镇安庆,得到了钺廊国国师西嘲风的嘉奖。又同西嘲风一道,引兵进了王城。在王城倒没遇到多少抵抗,只是在进攻内城时,遇到士兵拼死抵抗,钺廊国伤亡不小。内城被攻下后,万年丰陪西嘲风进内城,搜寻一番,除了伤兵,并无他人。一问才知,国王和大臣在得知安庆被破后,都往南宁撤了,唯有老国太死活不肯走,要与王城同存亡。一些士兵也被老国太所感动,便留下死守内城。但西嘲风令人找遍了内城,也没看见老国太,便命万年丰在王城搜查,自己忙着处理军务去了。万年丰得令,受宠若惊,立刻带着钺廊国的士兵在城内搜查。最后,查到这处破旧小屋,有人说是张公公的屋子,万年丰大喜,哈哈大笑。忙令士兵张弓搭箭,围住小屋。果然,老国太拄着拐杖,与张公公一道出门。但见老国太毫无惧色,手指万年丰破口大骂。
万年丰被老国太骂得羞愧难当,颜面尽失,脸上红白交会。弊了一阵,恼羞成怒,咬牙切齿道:“老乞婆,你还以为你现在是谁?你还是高高在上,颐使气指老国太吗?来呀,将这老乞婆乱箭射死!”
朱磊站在小屋内胡思乱想,对门外事情浑然不知。他眼前一会儿是爹爹挥掌退敌的身姿,一会儿又是娘满身是血地挥舞短剑,,关切地望着朱磊。“不,我没有其他爹娘了。我爹娘就在海岛上。”朱磊眼中泪水打转,差点没哭出来。忽地觉得肩膀一阵剧痛,扭头一看,见一支长箭插在肩上。朱磊大惊,再一看,老国太和张公公都是身中数箭,倒在门口。
朱磊一阵心痛,上前要扶起两位老人,但见张公公心口一支长箭穿胸而过,已经闭目而亡。再见老国太,胸腹间也中了几箭,靠坐在门槛上,嘴角流血。见到朱磊,勉强要开口说话,只说了一个“快”字,头一歪,气绝身亡。
就听门外有人惊道:“咦,怎么还有一人?你是什么人?”
朱磊眼见两位老人倒在自己眼前,心中怒火腾起,抬头循声望去,万年丰正手指朱磊,志满气横地大声喝叱,脸上横肉随着话音抖动。万年丰的身旁聚着一队士兵,都是腰挎弯刀,手拿长弓。
朱磊双眼通红:“万年丰,你这个卖国贼,连老人也不放过!今天,我饶不了你!”
万年丰被朱磊骂的一愣,仔细看朱磊,却不认识,心道,你竟敢辱骂本大人,正好也连你一起杀了。想着,手一挥,士兵们搭箭就要射朱磊。
朱磊见状,怒道:“万年丰,你这个败类,焉能再放过你!”说着,一步跨上前去。朱磊“九凝云迴”身法中的一步,却以常人的数十步记。他话音未落,已经来到万年丰面前,伸手便向万年丰抓去。
万年丰见朱磊身形如鬼魅般快捷,一下子想了起来,这眼前这人正是几年前在穑丰镇上差点打伤他的那个男孩。万年丰吓得大叫:“杀,杀了他!”头一缩,迈腿就要往后逃。
万年丰身旁的两个士兵见势也快,都已经弃弓拔刀,一左一右砍向朱磊。朱磊看也不看,双手一晃,已经抓住那两个士兵前胸擅自穴处,双臂一用力,那两个士兵脑袋相撞,就听“喀吧”一声,两人软软倒地。
万年丰趁机跑出了几步远。朱磊冷笑一声,脚下一闪,已经来到万年丰身后。伸手一抓,正抓住万年丰的脖领。万年丰吓得浑身瘫软,嘴里叫道:“少侠饶命,少侠饶……,”一个“命”还没出来,就被朱磊用力向后一甩,那万年丰似离弦的箭一般,直往小屋墙上撞去。就听“啪”地一声,万年丰的头正撞在墙上,耳听得“嘤”地一声轻叫,那万年丰半个脑袋被撞得缩进颈内,红白流了一地,命归地狱。
朱磊甩手结果了万年丰,顺势又将挥刀杀到自己身边的两个身边抓住,也是双臂用力,那两个士兵脑袋相撞,双双毙命。朱磊此时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要杀尽万年丰这帮恶贼,眼前人影晃动,他便出手拿住对方膻中,再用力一撞,转眼间杀了数十人。剩余的士兵虽然经历过战场厮杀,但却没见过朱磊如此般杀人的法子,心生恐惧,纷纷逃跑。朱磊身形一闪,伸手抓住一个士兵,却没有另一个脑袋相撞,便再迈脚步,伸手又抓住一个士兵。那钺廊国的士兵嘴里“哇哇”大叫,口中吐沫喷了朱磊一脸。朱磊猛地惊醒,定神看眼前钺廊国的士兵,就见他双目流泪,一脸的惧怕。“他们也是普通人,他们也怕死。”朱磊想着,长叹一声,双手一甩,那两个士兵飞出数十丈远,却毫无损伤。那两士兵爬了起来,扭头看看朱磊,转身狂奔而逃。朱磊也不追赶,回过神来,转身来到老国太和张公公身旁,将两人的尸首抱进屋内,出了门,放火将小屋点燃。这才前来马,打马出城。
朱磊催马出城,一路狂奔下去,直跑了半个时辰,那马猛地挺住。朱磊抬头一看,却是一处军营。朱磊来过这里,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会神使般又来到这儿。大营空空,朱磊下马来到他住过的营帐。营帐内也是空空如也。朱磊进帐,一屁股坐在地上,将头埋在双膝间,想起刚才一阵发狂,下手就要了十多人的性命,“这是怎么了?自己为什么控制不住情绪?”朱磊想着,“是了,自己本就为出生之事纠结难过,又碰到万年丰伤害老国太和张公公,才将自己的狂性激起。想起来,都是西嘲风这些恶人所为,要不是他带人入侵中土,自己也不会来到这里。”转而又想,“也不能全怪他。自己本要去津口找到丑儿,再回小岛给她医治,却被一阵大风刮到泉州。”想到自己离开瀛洲,心里又是一阵凄凉:“小红妹子和丰臣秀吉结婚了,以后说不得能不能再见到小红妹子了?轩辕菁大哥也要成婚,他们去泉州抗敌,以后再见大哥只怕也没以前那么随便了。”想到爹娘的坟茔孤零零地葬在小岛的山下,认识的人又一个个离自己而去,朱磊更加悲凉,只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孤单茕孑之人,朱磊不觉眼中泪流。正胡思乱想之际,忽觉有人在推自己,朱磊先未在意,只以为是幻觉,待肩上又被人推了一下,朱磊才抬起头来,眼前站在一人,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那笑容将半个脸带得歪斜开来,在常人看来,说不出的难看,但在朱磊看来,却是这世上最美丽的笑容。正是丑儿站在面前。
朱磊又惊又喜,一把将丑儿搂进怀里。丑儿伸手擦干朱磊脸上泪水。朱磊倒腼腆起来,自己擦干脸上泪水,见丑儿衣着单薄,忙将身上棉衣脱下给丑儿裹上,又将丑儿冰冷小手放入自己怀中,道:“丑儿,这些日子你在哪里了?怎么过来的?”
丑儿只是笑,却不说话。朱磊也高兴,道:“丑儿,以后我再也不会把你丢下了。一会儿我就带你走,到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给你治病,好吗!”
丑儿用力点头。
“哼!到了这里,你还想跑吗?”帐外却有人冷声说道。
朱磊一惊,忙将起身将丑儿拉到身后护着,心道,这些天自己是怎么了,整天失魂落魄的,万年丰带人围住张公公的小屋,自己没有发觉。刚才丑儿进来,自己也没听到。现在,帐外又有人来,自己仍没察觉。按理,自己四脉已通,听觉灵敏,早就应该知道帐外有人来的。朱磊想着,对丑儿道:“你先待在这儿,我出去就来。”
丑儿却一把拽住朱磊,死也不肯放手。朱磊知道,丑儿是担心自己离开她,心里一酸,道:“好,我带着你,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待着了。”说着,解下背上七星降龙剑,将丑儿背在背上,又用衣襟将丑儿系绑好,抖了几抖,见绑得牢靠了,才手拿宝剑出了帐门。四处一看,并无人影。正奇怪间,又听有人冷笑道:“老和尚,你从大漠一直跑到这里,也累了吧?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歇歇吧。”
这人说话的声音,朱磊听来耳熟。仔细一想,正是公孙不智的声音。朱磊循声走过去,却过了几个大帐,才来到说话之处。就见公孙不智和另一个白衣人背对自己,他们俩的对面站在一人,衣衫褴褛,口中不停地喘着粗气。
“一林大师!”朱磊失声惊叫。
公孙不智和他身边的白衣人闻声转过头,见到朱磊站在他们身后,都惊讶不已。要知道,以他们的武功,身后来人,早就应该察觉才对。
朱磊见那白衣人,一下子认了出来,正是重生教的总护法。那总护法在瀛洲吃过朱磊的亏,惊异道:“原来是你!”
公孙不智已经不认识朱磊。他在瀛洲岛见到朱磊的时候,朱磊还是十来岁的孩童,如今朱磊已经长成一个大小伙子,变化甚大,他怎么能认得出朱磊来?更不知朱磊已非昔日阿蒙。但公孙不智却颇有心智,见总护法惊异之状,又见朱磊身背孩童,手拿麻布包裹着的长剑,情形怪异,不由心存几分戒心,问道:“你是什么人?”
朱磊还没回答,就听一林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别来无恙?可曾到南宁一游?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还请小施主速速离去。”原来这一林大师记性甚好,他已经认出了朱磊。
朱磊点头。他知道,一林大师是在问他,他在落霞谷托朱磊带的话是否带到。
“大师,我早就见到过善能大师了。”朱磊说着,一步跨过公孙不智与那白衣总护法,站在一林大师跟前,对一林大师道:“后来,南宁王还到了王城,可惜,他的话没有人听得进,王城也被钺廊国破了。”
朱磊淡淡地一说,却让公孙不智和白衣总护法惊惧万分。原来,他两人见朱磊起步要到一林大师身边,都各自提气运功,要给朱磊一击。但见朱磊身形晃动,脚下九凝云迴步法,人已经从两人间走过,看上去好似闲庭漫步一般,他两人却连手都没来得及抬。放眼武林,能出右其上屈指可数。但两人又不肯相信眼前事实,眼前朱磊不过十几岁,就算他从娘胎里开始练功,也不可能到如此地步。公孙不智见朱磊的身法,又盯朱磊看去,心道,难道是瀛洲岛上见过的那个男孩?
一林却没看出,只以为是公孙不智他们放了朱磊过来。“阿弥陀佛,小施主,你来的正好,老衲正要麻烦你,请你再帮老衲带个话给南宁王。”
朱磊奇道:“大师,此去南宁城不过数月的路程,你难道不一起去吗?”
“呵呵,小施主,我倒是想去,但眼前这两位施主从大漠一只追我到这里,他们不肯放我走啊。”一林大师笑呵呵说道。
白衣护法“哼”了一声,道:“一林大师,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别连累了无辜。”他看了朱磊一眼,道:“这位小兄弟,这里的事与你无关,你还是请便吧。”他见朱磊手拿宝剑,刚才又见朱磊露出奇异身法,更加心存忌惮。
一林大师却不理他,仍旧对朱磊道:“你告诉南宁王,请他派一支精兵,间落霞谷画洞给毁了。”
他话音未落,就听白衣护法哈哈大笑:“老蠢驴,你还不知吧,偌大的中土,如今只剩下南宁城。那南宁城已经被围,破城是迟早的事。南宁王自身难保,哪里还有精兵给你?”
一林大师冷哼一声,却不理他。朱磊却道:“也不见得。北方的泉州至今仍是中土所属。”
那公孙不智在一旁一直盯着朱磊,闻听朱磊说到泉州,猛地一跃,一掌拍向朱磊胸口,脚下同时一脚,却是踢向朱磊下腹。朱磊见公孙不智身形一动,已经到了自己身边,却不闪避,伸手一挥,一掌将公孙不智的掌风带过,顺势将掌压下,掌边斩向公孙不智的脚裸。公孙不智将脚收回,一只手中银光一闪,手中已经多了一柄软剑。就见他将软剑一抖,径向朱磊背上刺去。原来,他见朱磊背上背负一人,知道那是朱磊的薄弱之处,便出此阴招。
朱磊虽然身负绝世内力,但临敌经验并不多。见公孙不智要剑刺丑儿,忙将手中剑一横,搁挡公孙不智的软剑,脚下却上前一步,顺势起肘,撞向公孙不智的胸口。
就听“呛”地一声,布片四飞。跟着是一声闷哼,就见公孙不智飞身退出数十步远,而仍站在原地。
公孙不智一手捂着胸口,“咳咳”两声,一手指着朱磊骂道:“小贼,是你害死了我二哥!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他先前见朱磊提到泉州之役,又见朱磊手中长剑以不包裹,心中已有几分狐疑,这才上前出招,一则试探朱磊武功,二则,他要看看朱磊手中长剑。这一动手,就被朱磊伤了,好在朱磊手下留情。但朱磊手中长剑上的包裹布也被公孙不智的软剑削碎,露出剑身上的七颗宝石来。
公孙不勇在泉州城外发的那根公孙毫针被朱磊挥剑弹回,正中公孙不勇的脖颈。公孙不勇坠马昏迷不醒。当晚,朱磊带泉州城士兵破了公孙不勇的军营,公孙不勇被手下兵将保护着逃回大本营。公孙晧和他的两个儿子闻讯赶了过来,那公孙不勇已经不行了。临死前,公孙不勇回光返照,竟苏醒了过来,才告诉他爹爹公孙晧和兄弟公孙不仁与公孙不智,伤他之人乃一小将,手中宝剑七星宝剑削铁如泥,万人军中勇猛无敌,以后遇到可要小心。说罢,毙命营中。公孙不智刚才出招,正是要证实朱磊是不是二哥公孙不勇说的那个小将。
朱磊自从与西嘲风交过手以后,现在已不将公孙不智放在眼里。见公孙不智开口骂自己,便淡然说道:“你们一家都投靠钺廊国,还带兵残害中土百姓,那是背叛的祖宗。公孙不智那是死在你公孙家的毫针下,那是死有余辜。我劝你赶紧放下屠刀,回到海岛安心度日吧。”
公孙不智被朱磊一通抢白,更加恼怒,喝道:“小贼,拿命来!”单脚一点,右手软剑,左手成掌,扑向朱磊。
白衣总护法见状,仰头长啸,也跟了上来,手中已经多了两柄形状怪异的短剑,正是所谓的重生教的神器。
一林大师闻听白衣护法的长啸声,脸色徒变,当下将双掌一撮,抢在朱磊身前,道:“孩子,你快走,再有片刻,恐怕就脱不了身了。”
朱磊却不听他,脚下一滑,已经在一林大师抢到前面,也是右手剑舞,迎向公孙不智的软剑,左手却是双指并拢,点向公孙不智的左手劳宫穴。公孙不智左手收回,右手一抖,手中软剑竟向蛇儿一般,缠住朱磊的宝剑,剑尖却刺向朱磊握剑的手指。
朱磊一惊,他自与人交手,从未见过如此怪招。惊慌之下,松开宝剑。但朱磊四脉奇功在身,反应奇快,马上揉身贴上公孙不智。
公孙不智见一招就将朱磊手中宝剑夺下,心里暗自得意。正要将宝剑收回手中,却见眼前人影一闪,还未看清,就觉手臂“曲池”和“偏历”穴一麻,手一松,不但刚夺来的宝剑落地,就连自己的软剑也离开了手。再一看,朱磊手中拿着自己的软剑,正端详着。
公孙不智又惊又怕。刚才自己连朱磊的人影也没看见,就被朱磊欺入怀中,施展了小擒拿,将剑夺走,又闪到一旁拿着软剑查看,浑没将他公孙不智放在眼里,好像刚才是与小孩儿耍玩一般。公孙不智怒火中烧,却不敢再上前。刚才朱磊若是手中带剑,或者给他公孙不智一掌,他公孙不智此时恐怕已经要倒在地上了。
朱磊从没见到过如此柔软的剑,拿在手上端详。但那白衣护法此时已挥掌拍到。朱磊头也没抬,将手中宝剑一横,剑尖正对白衣护法掌心。白衣护法大惊,忙撤掌跳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