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位大哥,人家的阿随不是故意的,您看……”
“是啊,小姑娘怪可怜的,再说她这狗才多大点儿,我们几个都瞧得真真切切,这祸一大半是那条癞皮野狗惹出来的,阿大,你就大气点儿,算了吧!”
路旁,几个摊贩七嘴八舌地劝解着。阿大牛铃大眼一瞪:
“大气?你们以为老子不想大气?老子一家六口,上有老下有小,全靠这陶罐钱开火,这该死的破狗砸了坛子,跟砸老子全家饭锅有什么两样!野狗,你们也知道是‘野’狗了,我不寻这丫头晦气,寻那野狗,它能赔老子罐钱?——我说丫头,老子也不想欺负你,这五个陶罐,三文钱一个,一共十五文,老几位作证,卖我可是要卖五文一个的!”
“人家、可是、人家身上就四文钱……”
玉楼嗫嚅着。阿大脸色更难看,连青筋都暴起:
“什么?!四文?陶土钱还不够呢!老子不管了,你要赔不出就别走,等你娘老子拿钱来赎吧!”
玉楼也急了:真要惊动了父皇,这大个子等到的就不是铜钱,而是锁链和钢刀了。
“这位大哥,不就十五文钱么,我替这小妹妹给。”
这大哥哥的声音好好听,个头高高的,身杆儿壮壮的,清秀的眉眼儿,带着温暖的笑意。
“……我是南阳郡来应征的选人,我叫……”
阿大早走了,围拢的人也早散了,贱随惊魂未定地蜷缩在玉楼怀里,不时探出脑袋东张西望着。
玉楼失魂落魄地倚着那株老榆树,那后生说些什么,她三句最多听见一句。
“哎呀!”
她忽地惊叫一声,倒把那后生吓了一跳:
“小妹妹,怎么了?”
“那老爷爷、那卖小猴子的老爷爷!”
白须老汉当然早就走了,本来他也不想为这个只看不买的小姑娘浪费太多时间。
“那猴子是拿桃核给刻的,不稀奇,我也会,”后生微笑道:“而且刻得要好一点。”
“真的?”玉楼紧蹙的眉梢欢快地一跳:“我要个红**猴子,要有尾巴的,还要……”
她话刚说了一半,忽听未央宫方向磬声大作,不好,父皇散朝了!
“我会回来拿我的猴子,说好了,不许赖哦!”
她抱着贱随一面跑,一面头也不回地甩下这么一句。
“真傻,连那大哥哥叫什么、住在哪儿都没问,还拿小猴子呢,嘻嘻。”
自家寝宫里,玉楼笑嘻嘻地用手指点着铜镜里自己的鼻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我跟你说兄弟,今儿个丽华姑娘跟我说了七句话,比昨儿个整整多出三句呢,你知道么……”
宾来客栈客房里,刘绣一面啃着吴汉送的大桃,一面眉飞色舞地叙说着。
初春时节,桃子早已下市,一个大桃,足足要花十二文大钱,所以吴汉只买了这么一个。
见刘绣吃得来劲说得更来劲,吴汉笑着啐了一口:
“瞧哥哥这点儿出息——哥哥快吃,小弟要这桃核儿有用呢。”
他嘴里这般说,心里却不免有些为自己好笑:
那小妹妹连自己名字都没听真切,又上哪儿来索这红**的小桃猴子呢?
注释:
1、当时有个叫哀章的无赖为了往上爬,伪造了一份上天文书,说王莽会当皇帝,而自己将是辅佐王莽的大官,为了增加文书的可信度,他把几个王莽亲信的名字和自己并列,还杜撰了王兴、王盛两个“功臣”。这篇文书正是王莽所需要的,所以不但采信而且大做文章,哀章也因此当上了公爵。为了体现文章真实性,王莽还在几十个“王兴、王盛”中搞选秀,选中看城门的王兴和卖饼的王盛,都封为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