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三老常说,人要惜福,哪怕饺子那么好吃的东西,连着吃上十几天也会把胃口吃倒的。23Us.com
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过倒着,饺子都这样,杨梅羹更不例外了。
此刻玉楼便倒在自家床上,小嘴嘟着,小脸挂着,浑没半点舒服的意思。
因为连着十三天了,每当她早上醒来,梳妆台上都会雷打不动地出现一大碗杨梅羹。
她倒没有吃倒胃口,因为她压根一口都没吃过,那些古怪东西,她闻见味儿,就早已把从早饭到晚饭的胃口一股脑儿倒光了。
第二天是大米杨梅羹,第三天是绿豆杨梅羹,第四天居然是黄酱虾仁杨梅羹……此刻,一碗不冷不热的红油紫菜杨梅羹正好端端放在梳妆镜前,让她连照镜子的念头也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最初几天玉楼的反应是好笑:谁这么没轻没重的,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么。
后来便是恼火了:讨厌讨厌讨厌!再这么玩下去人家要生气了。
再后来她便开始有些害怕了,而且越来越害怕:自己一个女孩子家,每天被不知什么人在睡房里摸进摸出,我的妈呀!
每晚睡前她都小心闩好门窗,一遍又一遍地检查,但次日平明醒来,门窗闩得好好的,梳妆台上的杨梅羹也放得好好的。
最初几天张三婶还会在灶间大呼小叫几声,不是灶里平白多了些灶灰,就是灶台上莫名添了些油渍,五六天后,便不再响了,一切异样都消失了。
可杨梅羹没消失啊,每天早上眼睛还没睁开,那古怪而且越来越古怪的味儿就扑鼻而入了。
这……该不是歹人吧?听说有一些品行不好的小孩子,叫什么“梁上君子”的,就经常深更半夜摸进别人家里,偷偷摸摸干歹事的;
要么……是那些可怕的野兽?据说有一种叫做“色狼”的狼,专门祸害自己这样的漂亮小姑娘,老辈们常说,要千小心万小心呢。
还有……总不会真是河蚌哥哥吧?当然不可能啦,世上哪儿有这么没品味的神仙么!
“总之,要抓住这家伙才好。”
玉楼化惊恐为力量,暗暗捏了捏小拳头。
她没打算告诉爹娘,她知道爹娘听了要么不信,要么就会正言厉色地对她教训一顿她半懂不懂的大道理,什么“闺阁之礼”啦,什么“女孩子家要有女孩子家的样子”啦,没让杨梅羹撑死,倒让他们二老给烦死了,就算说,也得等弄清楚了再说。
这一晚玉楼有意在织房待到很晚,回到睡房,匆匆洗漱,便钻进了花被窝,不一会儿便发出了鼾声。
她当然没有睡着,为了不让自己打盹儿,她在舌头底下藏了一大块姜,稍有倦意便偷偷咬上那么一咬。
夜可真长啊,村里的懒鸡,怎么还不叫头遍?
“喔喔喔~~~”
鸡终于叫了,天依旧漆黑,门窗紧闭的睡房里,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玉楼屏住呼吸,心不由“扑扑”紧跳起来。
鸡叫声歇了,惟有秋虫唧唧,伴着自己的心跳声。
是错觉,还是真切?玉楼忽然隐约感到黑暗之中,有一双灼灼的眼神正紧盯着花被子里的自己。
她急忙使劲闭紧双眼,藏在锦被里的左手,却偷偷攥紧了早准备好的一把大剪刀。
万籁俱寂,什么声音也没有,也许,真的是错觉?
她微微睁开眼睛,便恍惚瞥见梳妆台前,一个瘦长的身影在晃动。
“去死!”
说时迟,那时快,玉楼一声娇叱,小小身躯,已从花被子里弹起,倏忽间已落在那黑影身后。
那黑影似乎吃惊不小,未及反应,玉楼右手已揪住他一只耳朵,左手剪刀,直抵那人后心:
“你、我、你你你是什么人?”
“别、别洒了碗里的东西。”
那黑影居然开口,听声音似是个年轻后生,只是口音南腔北调,说不出的别扭。
“放下碗,老实把灯点亮,你要乱来我我我就、我就……”
玉楼握剪刀的手不住颤抖,声音也随着颤抖起来,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个所以然来。
那黑影倒也老实,果然规规矩矩地放碗点灯,屋里登时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