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淑雅提审的七个犯人中,牛志旋的误入歧途则是内心不安之下的激情爆发。
童年时,牛志旋和外公外婆呆在凉州省BY市下面的村庄里。他3岁时没了父亲,母亲一直在城里卖服装供养他和弟弟。母子只能个把月见上一面。每次的见面和分别,距离都扯动着牛志旋的心,到现在他都记得,那时最向往的事就是和母亲在一起。
9岁那年,他终于进了城,和母亲住在一起,却发现自己仍然像是孤身一人。妈妈忙于生计,没时间理他。他像在乡下时想念母亲那样,开始强烈地想念外公外婆,只要有时间就回乡下呆着。外公外婆虽然也不善言辞,却能给他更多的温暖,相比之下,妈妈似乎只负责提供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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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的生活并非全是愉快,童年的玩伴们会有意无意提到牛志旋的“孤儿”身份,为此,他不止一次打架。进城后,母亲没有心力管束,牛志旋打架的习惯变本加厉,渐渐发展为在学校之间拉帮结派打群架。
驱动牛志旋打架的动力并不是无畏,而是恐惧:“别人打我,我咬着牙说打得好,你等着”,实际上心里唯恐下次遭遇。有时,牛志旋睡着了也会梦见自己和人打架,打完后被抓,醒来后非常郁闷。
高考那年,他和一个身高体壮的同学分到同一个考场,从头到尾提心吊胆,出考场后那人果真截住牛志旋,揍了他一顿。即使现在回到BY市,牛志旋依然觉得自己的恐惧感没有消失,为了战胜这种恐惧,他就会想法报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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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志旋的人生,更像是一块表层光滑的冰面,突然破裂。2007年,牛志旋考上了甘州大学计算机系,大学时代的牛志旋和同学们的关系有所改善,不再打架,靠勤工俭学支付自己的学费。从前的自卑敏感看似减弱,却以别的方式显现。和同学们一起出去玩,牛志旋总是放不开。
临毕业前,牛志旋没有四处应聘,而是在拿到毕业证后回家呆了四个月,在亲戚的煤场看厂,“熟悉社会”。家人看着心急,安排他到羊城另一亲戚开的酒店做客房部主管。在这里,牛志旋遇到了一位鹏城来的老板,这位老板请他去公司做电脑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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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制造业不景气,牛志旋失业了,开始跑人才市场,应聘到一家国有远洋贸易公司设计部,每月工资1500元。开始也就打打杂,一年多后才有了设计产品的机会,涨了薪酬,也渐渐受到重视,成为实际上的设计主管。
牛志旋没有多少烟酒娱乐的花销,一年下来有了10万元积蓄。
手下有一位员工不把牛志旋放在眼里,这人身材高大,牛志旋唯恐和他正面冲突。一天晚上,同事们一起K歌,那人喝酒后走到牛志旋跟前,道:“要不咱俩练练,我看你很不爽”,接着就开始动手。刚开始牛志旋不敢反抗,但对方不肯罢手。
一瞬间高考那次面对大个子同学的恐惧又在脑海浮现,牛志旋我非常愤怒,心想,“一定要把他打趴下,让他看看我发了火是怎么样。”
牛志旋随手抄起一个红酒开瓶器,直接捅进了对方眼里。同事的眼睛瞎掉了,牛志旋走进了监狱,并把所有积蓄赔偿给对方装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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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狱中,牛志旋还经常想象着出狱后再揍那位同事。直到妈妈前来探视,他才平息了心底的愤怒。那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愤怒并不源于“个子将近一米八”的同事,而是自童年起深藏心中的恐惧在那一刻爆发,使他的人生急剧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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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母亲的关系中,牛志旋从小时候的淘气、犯错误后的挨打,变为反抗,到后来他开始推搡母亲。
“初三以后她打不动我了,只能一边骂一边流泪。”很多年中,对于母亲招惹是非的寡妇身份和生计应酬,牛志旋甚至有一种模糊的嫌恶和愤怒,同时又嫌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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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之间的情感高墙,直到牛志旋进入现实的高墙之后才渐渐破解。服刑期间,监狱管教干部了解到他的心理问题,出路费安排他的母亲远道前来探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