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音略加修整,确认脖子上痕迹已被妆粉遮盖妥帖,方来到正,上官妧却不在中。
她微仰着头,站在正外廊下看风景,像是眺望远天,又像在环视折雪前庭不合时宜的冬色。
依然是一袭绛紫。
却全无绣工,无花也无叶,逆着午后光远观背影,不过一抹浓郁颜彩。阮雪音想起七月间初入煮雨,她通玫瑰繁复又精巧,如今夏已逝,玫瑰凋零,只有枝干上那些仍旧尖利的刺可堪抵御严冬。
“瑾夫人。”她上前,轻声一唤,也站到廊下,与她并立。
“珮姐姐。”上官妧转。两人相互见礼。
“姐姐大喜。”她道,一笑嫣然,那嫣然中也是三分萧索三分冬的沉。不知何故,此般神,叫她想起当冷宫里的阿姌。
阮雪音不应这一声喜,淡笑道“瑾夫人难得来我这里走动,可是有事?”
上官妧笑意不减,“姐姐喜欢清静,一向不与人走动,莫说我,其他两位夫人又何尝来折雪走动呢?”她一顿,似是感慨,“瑜夫人早先也不与人走动,最近倒频繁了些。真要说,这宫里过去常往来的,不过我、惜润和淳风。”言及此,她再顿,神色变得复杂,终是维持了笑意,
“如今淳风下与我已是再无往来。而惜润,”她抬眸,直视阮雪音,“昨我去瞧她,与刚入宫那会儿无忧无虑的少女相较,判若两人。珮姐姐,她憔悴了许多。”
阮雪音静默听着,心下微动,却不接话。
“我记得姐姐与惜润也算有些交。当初姐姐在夕岭受伤,她还专门去秋水长天探望过。姐姐若得空,去采露走一遭吧。独在异乡,困于深宫,谁的子都不容易。”
“多谢你提醒。”阮雪音道,“我与她确是许久未见了,理当一叙。”
上官妧回以一笑,转去看侧细芜手中一方明黄锦盒。
“昨君上遣人送了些东西过来。其中两瓮白瑞香,我开了一瓮尝了,还不错,又想起姐姐素红茶,便拿一瓮过来让姐姐也试试。”
细芜上前一步呈上锦盒。
“瑾夫人客气。”阮雪音再道。
云玺会意,也上前将锦盒接了。
“近两君上频繁往各送东西,我这里算少的。据说瑜夫人那边两来就没断过。昨去采露,惜润的库房更是堆得满实满载,好一顿收拾不过来。”
云玺已经捧了锦盒去放。上官妧回转头一个示意,细芜也迅速退了。
“该是想补偿吧。”她继续,“连我这种戴罪之都有份,礼数场面上,君上倒是从来妥当,分毫不错。”她一笑,眸光轻动,
“但皇宫里的女人,又有多少是为这些东西呢?咱们这些人,非公主及贵胄,从小到大世间珍宝见了无数,早不稀罕。一朝出阁,左右不过是盼人盼心盼意。我已是自食恶果,失了君心,惜润却无辜。而瑜夫人,”她低了声量,
“战封太子离世已有七年。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却不得不好好活着。她已入祁宫,位居四夫人之首,难道要在缅怀故人中度过一生?君上今番做法,平一时之轻重,却不能真正解决问题。自古君王三宫六院,此乃规矩,亦是皇家兴盛、香火绵延之保障。明夫人圣宠,但无子嗣,顾氏一族的血脉是由太祖时期其他几位夫人、美人延续下来的。姐姐,”
她喟叹,甚是推心置腹,
“君上如今钟你一人,却不得不忠于他的命运,履行他的责任。听雪灯亮,姐姐已是极宠,至于其他,还要多放宽心才是。”
最后这一段,过分友好、共以至于真心实意。从内容到理都妥帖而恰如其分。
但以对方今时今之处境,以她过往心志行动之态势,这么一番话从她嘴里讲出来,却实在别扭,别扭而让人无法不反向思辨。
“自然,”阮雪音答,“自古后宫,规矩各异,但宗旨都一致。后宫如此,时局亦如此。这番道理,想必瑾夫人比我更明白。既然明白,就该清心明目,早做大局之选。”
上官妧颇意外,挑了挑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