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珮姐姐这是,已经站在了祁国一方,要策反我么?”她展颜而笑,仿佛此一句策反纯属玩笑,“我真的很好奇。咱们这几位个个有嫌疑、个个不让君上省心的他国夫人,其中以姐姐最危险,最不让人省心。而短短不到一年,突出重围,俘获君心,甚至将大祁第一美人、当朝相国之女、君上青梅竹马的瑜夫人都比下去的,也是姐姐你。”她再叹,
“我常感艳羡,姐姐究竟是怎样神仙人物,让沉笃审慎心思深重的当今君上就此点了灯。想必天下人与我一样好奇。”
自然没法回答。更无周旋必要。阮雪音不接,静静等她完成显然有备而来的全说辞。
“还是说,君上点灯,其实也有他的考虑。毕竟我们这群人中,最危险的是姐姐,最厉害的也是姐姐。姐姐若要对祁国不利,自是风险;但姐姐若站在了祁国一边,你的厉害就能为君上所用,风险也就成了助力。尤其蔚国如今最说得上话的谋士是姐姐的师妹。普天之下,应该再无第二人比姐姐更了解竞先生。”
言及此,她一呆,似乎骤然反应自己讲错了话,
“姐姐莫怪,我也是随口一说失了分寸。君上为姐姐点灯,自然与祁太祖为明夫人点灯是一个道理。”
明夫人又是怎样一番道理呢?阮雪音怔忡,忍不住思量。段明澄圣宠,缔造了大祁听雪灯之传奇,却也的确一生无子嗣。祁国皇室百年血脉里,没有她的传承。
总不会和自己一样?
应该不会。莫说自己当前做法只是一时抉择,子嗣之题,要过完大半生方可定论;单从段明澄其人本分析——
正史中对于后宫女子的记录甚少,有关明夫人的所载也少。可以确定的部分是,她生于白国宫廷,长于白国宫廷,母亲份显赫,又生得极美冠绝青川,是真正皇室明珠,受举国吹捧、父母宠。
这样的姑娘,其想法、选择、人生路径又怎会和自己一样?
然宠极一生却无子嗣,的确不寻常。
便又想起八月宁枫斋家宴那个午后,她从挽澜拿了宇文家三本厚册出来,段惜润立在那条红色鸢萝花小径上等她。两人同行,无意间聊起明夫人,惜润说白国宫廷如今鲜少再提这段过往,或因时间奔逝,而世人健忘。
时间奔逝,刹那百年,听雪灯还摆在大祁挽澜的檐顶,而段氏已经不再谈论明夫人。
当真只是健忘么?
“姐姐这盆结香,”
午后风起,冷而不冽,乃南国北风常态。上官妧站在廊下一处处看花木,便瞧见了东侧那盆孤零零秃枝,
“是从何处切来的?入宫大半年,我却从未在哪里看到过结香。”她且疑且笑,“以姐姐今时今之地位荣宠,想要栽种结香,宫人们总不敢拿这么一支来糊弄。”
阮雪音也转头去看那盆独枝,北风之中,晴之下,普通过分,以至于有些清奇,
“远观一眼秃枝便知是结香。瑾夫人好造诣。”
上官妧再笑,“结香全株可入药,舒筋活络,对风湿和跌打损伤都有效。我药理习得不错,姐姐是知道的。”
不绕弯子不打哑谜,在医术药理一题上,显然双方都没了继续周旋的意思。
“但瑾夫人还是不能告诉我,你与令姐的药理甚至易容术,是何人所授。”
“姐姐已经快猜到了吧?”上官妧笑笑,“以姐姐与竞先生聪慧,一路走来,怕是已经离终点不远。既是解谜,我也不愿扰人兴致。他****大白,我再来折雪与姐姐饮茶对叙。”她想了想,
“便饮今这瓮白瑞香吧。如此约定,姐姐觉得可好?”
阮雪音静静看她片刻。北风吹起全无绣样的绛紫色裙衫,雪白风毛曳在颊边,至浓至艳而以摧枯拉朽之势打破冬清寂。她也确实当得起蔚国第一美人之名。她的眉眼与阿姌,也确是相似。
“好。”她答。
上官妧点头,颇觉释然,想一瞬又回去看廊下秃枝,“结香是梦树。”她道,“看样子姐姐才刚扦插不久。今冬扦插,到第三年才会开花。只盼花开可作结那,咱们都能美梦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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