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行在中院,五百班剑侍卫全体出动,将不算宽大的正堂围得水泄不通,戒备森严。
大堂内灯火通明,上首正中主位,刘义符少见的一脸冷厉,面色阴沉。
左右两边,李德元、刘怀之、吉翰、朱景符、张翼等六军军主,连正在养伤的赵伯符都被抬上了大堂,半躺在一张软榻上。
见人已到齐,刘义符便开口道:“诸位!逆贼谢晦大逆不道,竟敢派刺客以弑皇叔,朕理当率兵出击,伸张正义,然而敌众我寡,不得不暂避其锋芒,是以……朕打算即刻移驾进城,稳定人心,主持大局,诸位以为如何?”
“此乃份属应当,现在形势紧张,陛下移驾进城应封锁消息,密不发丧,外松而内紧。因为,以臣猜测,此事恐怕另有蹊跷,是以臣先做主调动府衙牙兵加以戒严,现时为止,连府衙前院诸位太守也尚不知情。”李德元回道。
赵伯符一听,顿时怒道:“李太守这是何意,莫非想要回护那逆贼不成?”
堂上众人一听,都目光咄咄逼人地看向李德元,充满了怀疑之色。唯有吉翰起身道:“诸位稍安勿燥,李太守如此安排正合适,以某所知,谢宣明自负出身高门,向来以雅量著称,而且此前与使君颇有交情,他应该做不出此等卑劣之事,所以,我们应该弄清楚,这王僮究意是什么人,再追查元凶也不迟。”
“吉司马!朱某向来敬佩你的才干与为人,可你也应该清楚,这王僮是谢晦调派给二郎君,那么,他谢晦敢说王僮与他没有关系吗?”
朱景符接口,仍是一脸质疑,语气中已经带上一些不敬之意了。吉翰可不是普通州司马,太尉府司马如果调到地方,至少也是一郡太守,甚至一州刺史。
吉翰咧了咧嘴,心里理解也就不以为意,微微颌首道:“好办!既然事情从谢宣明开始,那就挑个合适的时机,让二郎君前去报丧,那时且看谢宣明是进,还是退呢?”
“不错!谢宣明若得知此事即刻前来攻城,那说明他即算不是主谋,也必然知情;反之,他有可能成了别人手里的刀而不自知,那时,他为撇清关系怕只有退避三舍以证清白了。如果他不退,我们也要想办法让他退,若争取到这个时间,我们就可以等到徐州王使君前来,那便转危为安。”李德元接着解释道。
果然这些文士心思要缜密得多,刘义符一时也差点为一叶障目,于是便即决定道:“李太守与休文先生所言甚是,那便照此办理。现在,请诸位随朕去府衙探视,近日与会的诸位郡守,也不好再瞒着他们了。”
众人自无异议,赵伯符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刘义符便让他留守大营,率一众文武及侍从数百人走出大院,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夜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光线能见度很低,待苑义夫带侍卫们拉出战马,打起火把,一行人骑乘着从西城门而入。
因寿阳周边大军云集,城内居民感觉到战争的气氛,夜晚还比较安静,主干道两侧店铺酒肆都关门打烊了,只有街巷中偶尔传来一阵阵狗吠,以及小孩的啼哭声隐约可闻。
府衙前与平时一般无二,数名牙兵在高挑的灯笼下按刀而立,显得肃静而井然。刘怀之上前招呼军士安置坐骑战马,引领着一行人直入大门、仪门,不想前院里灯火通明,沈叔狸、高道谨等人大概是听到什么风声,正在前庭站成一堆等着。
刘义符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众人跟上,脚步不停直接去官宅后堂上,堂后里间寝房内,刘旷之一身孝服跪在地上,刘粹的遗体已被老仆为其沐浴处理过,内换青色冥服,外着一套侯爵礼服,面上神态安详,只是嘴巴有点外突,那大概是放置了压舌之玉。
刘义符虽是初遇这种场面,但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一点不怕,或许是这位皇叔颇为亲近之故,他伸手想要将衣领拉下一些查看伤口,但老仆会意忙上前解开衣领,露出一个被针线缝起的黑乎乎翻卷伤口,显是被细剑绞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