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推开陈璟,反而是拉着陈璟跑了起来,笑着在他耳边低声道,
“快跑!”
卖艺人喷涌的火龙从他们面前越过,烟火散在周边,紫陌花灯涌暗尘,鹤焰翻华。
江若弗清浅的笑声就响在他耳畔,天阶夜色这一刻皆晓,他牵着江若弗的手一路跑着,春风软而暖,笑声喧哗得不像话。
他不由得被她的笑意打动了,也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牵着她的手在街上跑,竟有一瞬间觉得他们可以这样一直在烟火人海中跑下去,一直这样笑着,闹着。
还有方才的人就在后面追,江若弗和陈璟跑得快,到了百聚楼前,江若弗拉住他就往楼上跑。
进了雅间里,众人被挡在了百聚楼外。
江若弗和陈璟在楼上看着下面挠头的人大笑。
江若弗扒着窗户,像做贼一样探出脑袋去,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着下面那些人无头苍蝇似地转。
陈璟侧过头看她,她的笑有孩子气,亦极有感染力,
粉白的面颊笑得鼓起来,看起来软软的。
陈璟忽然就想伸手去捏一下她的脸颊。
江若弗却忽然回头,笑道,
“还好我们跑得快,否则他们就追上来了。”
陈璟下意识躲避,转过了头,夜色遮挡了他略有些薄红的面容,他温声应她,
“是啊。”
他低下头趴在窗台上,一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她,还带着深深的笑意。
人声忽然低下去,他感觉这喧闹的长安城,一时之间似乎只有他与她两个人。
她的笑在夜色里,愈发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那些追着他们来的人见找不到他们,便逐渐散了。
小二恭敬地敲敲门,江若弗道,
“进来。”
小二站在门口,笑道,
“二位要点些什么酒菜?”
江若弗抽了他手中盘子里的几只牌子翻了面,
“就这几样吧,先上着,我们等会儿再过来。”
小二见她点了贵价的酒,喜笑颜开,
“是!”
江若弗回身看陈璟,
“现在人散了,我们去花神祠吧。”
陈璟眸光似水,看着她,轻声道,
“好。”
一路上,江若弗没有再牵他的手,而是保持了一些距离。
陈璟的手抬了抬,想去牵她,到了半空中又停下。
之前两次牵她的手都是有事情推动着,迫不得已。
现在他却没有理由去牵她的手。
来来往往的人多有对二人注目的,男子高大俊美,女子亦是貌美出尘,皆是万里挑一的容貌。
有男子想上前给江若弗送花,却被陈璟眼刀一甩,只能叹了口气退却了。
女子的绣帕和香囊倒是不断往陈璟身上砸,尤其是从楼上砸下来。
江若弗不阻止,甚至是避远了些,抬起袖子遮着半边脸,陈璟看不见她的面容,却能感觉到她是在笑他。
陈璟本是有些气恼的,但骤然看见袖下她带着笑意的眼睛,却是什么也抛诸脑后了。
只会跟着她一起笑。
花神祠来来往往的除了来求姻缘的女子就是相携的夫妻,怒斥嗔笑皆是自然,或是已经下定的未婚夫妻,偷偷牵着手,只是站得近一点都面红耳赤。
陈璟看向江若弗,江若弗却是面色如常,看到这些人,她也毫无波澜。
只是大步往前走,陈璟也要快步跟着她才能并肩。
拜花神的人实在太多,二人还等了一会儿。
轮到了江若弗和陈璟,仆从拿了香给二人。
江若弗闭上眼,恭敬地对着十二花神拜了三拜。
垂下来的一半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散落在肩膀上。
陈璟看着她的侧脸,跟着她拜了三拜。
每一拜都很慢,她像是许了很长的心愿,每拜一下,都要默念一遍。
檀香悠悠,他看着她,她专心闭着眼在拜诸神。
夜色如墨,只有一豆红烛在燃放,在她身上镀上暖色,他看着她,不自觉露出了一抹浅笑。
宝相森严,有萤火在围绕着香火飞舞,花神周围镌刻着的木牌子上撰写着祝词。
时间变得很慢很慢。
她缓缓睁开眼,他心跳如雷,忙移开视线。
跟着江若弗一起将香插在香炉里。
没走多远,却有个穿得破旧的僧人拦住二人,笑着对江若弗道,
“姑娘最近将有一段烟花佐使,外相上点拨的花星运甚是明显,此一段缘分,必定走到生死,白头相依。”
陈璟看向江若弗,江若弗只是笑了笑,
“承师父吉言。”
陈璟听了这话却是极开心的,往僧人怀里的功德箱里扔了一张千两面值的银票。
僧人笑着,声音响亮道,
“功德无量,功德无量!”
僧人开开心心地走了,江若弗道,
“只怕这位师父今日对谁都是这么说的,不必这么破财的。”
陈璟却是笑着看她,
“他不是算了人的姻缘,但他的话却极叫人欢喜。”
“若弗,我很欢喜。”
江若弗垂眸,没有应他。
刚刚那个僧人去而复返,拿着两个木牌递给江若弗,
“施主,院子里的那颗合欢树可以许愿,不如将自己期盼的姻缘写在上面,挂在这儿,花神东君都会看到,必定会保佑你如愿以偿。”
江若弗接过,
“多谢师父。”
僧人却没有走,看着她道,
“姑娘和这满月倒是极有缘分。”
江若弗拿着牌子的手微微握紧,
“什么缘分?”
僧人却是笑笑,
“一段满月的缘分。”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旁人听了或许觉得是搪塞,但江若弗却深知不是胡言乱语,她手心微湿。
她此刻是毫不作伪地真心实意道,
“谢师父吉言。”
僧人笑笑,又抱着那个功德箱走开,去跟别人说吉祥话讨功德钱了。
陈璟没当回事,只当方才那僧人和江若弗说的也是些讨喜的话。
他看向院子里那两棵缠绕相生的书。
树上挂满了木牌,因为桃木极轻,那些木牌和下面的红穗子都随风而动。
旁边就有笔墨,江若弗和陈璟坐下来写。
那僧人又笑呵呵地走上前,他拿着功德箱的样子显然吃力了不少,看来是满载而归。
“要什么样的姻缘就写什么样的姻缘,一定会灵验的哩!”
江若弗提笔,却只写了三两个字便放下了笔。
而陈璟亦是只写了两个字。
江若弗想把那木牌挂高一些,却是不够高,跳起来也挂不上,陈璟从她手上接过,轻而易举地就挂上了高枝。
他趁着帮她挂木牌看了一眼她写的祈愿。
他有些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