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金黄色的秋日升起后,将天空所有的白云都烧成同样的颜色,倒映在平缓的淅川之上,激越的鼓声当中,李希烈迎着东面刺目的阳光,眯着眼睛,望着对面的河岸。
贾耽、樊泽、高岳、韦皋联营广袤,岸边的皋地上,全部都排上了隔绝的拒马栅,栅上悬挂着制作精良的挨牌,纵横的要害通道处塞上了带轮的革车,各色的旌旗在晨风里鼓荡,旗下的骑兵静静地成队伸展,马头时不时摇晃着,打着响鼻,其后的步卒挎着弩机,扛着长、长刀,重重叠叠,严阵以待。
而淅川上的所有船只,也都被贾耽提前收光。
很明显,淅川是很难越过去了,更不要说和封有麟会合。
看到这景象,李希烈更具畏惧之心,他叹气不已,骑在骡子上,对身边的李元平说出了泄气的话:
“看来当初出武关道犯京师,确实是考虑不慎,如今我一万五千淮宁军子弟,全部被困在武关至内乡的方寸之地,无处回旋矣!”
“楚王切莫如此,蔡州骡军向来以敢战闻名,只要舍命强击,未必不能杀出一条血路。”李元平还不愿就此放弃。
这时李希烈哈哈仰面长笑起来,随后他拉着缰绳,回头问所有的门枪将、牙将道,谁愿意强渡淅川,击贾耽的营砦,策应本王逃走?
结果所有人面面相觑,都带着畏惧的神色。
于是李希烈又问了遍,还是无人应答。
这时这位楚王无可奈何,对李元平说,军心已经溃烂到了这个地步,真的是回天乏术啊!
“楚王,难道要束手待毙耶?元平三尺微命,一介书生,尚且抱着必死之志,只要楚王能冲回淮西去,就有立命之所。假如现在就在这道淅川前放弃,那么这一万五千惯战的淮宁子弟,将彻底溃灭,败得毫无价值。”李元平虽然身材矮小,可这时也握住马鞭,声色俱厉。
“冲回淮西去,冲回淮西去......”李希烈喃喃道,接着他又看着河川对面的如铁壁般的贾耽营砦,而后脸上闪过丝必死的狂热,“事到如今,还回什么淮西啊?元平,索性我们再赌一把,取谷城。”
“取谷城?”李元平当即讶异非常。
李希烈咬牙切齿,说没错,我们干脆不过淅川,而是顺着它南下,过淅川和丹水的河口,突破荆子关,随后占据谷城。
只要夺占谷城,不但可以获得给养,还能切断襄阳城和郧乡、上津间汉水的漕运,如官军来进剿我,我南依荆山,西偎武当,进可威胁襄阳,退的话大不了占山为王。
更何况在荆山一带,还有愿意跟随我淮西的山棚李叔汶、莫六浑部,也能得到他俩的向导。
结果李希烈此话一出,淮宁军的诸位军将顿时不干了,他们可不愿意跟着这位去武当山为草寇,于是纷纷下了骡子,罗拜在李希烈四周,哀求他不可意气用事,大伙儿愿意保护他回淮西。
这时李希烈见自己有掌握了主动权,便对大伙儿说,当真如此?
所有人都点头,说狐死首丘:我们宁愿死在回淮西的路上,也不想跑去谷城、郧乡那边,成为异乡之鬼。
“那好,我们不去谷城,但可贾耽现在在对岸,弄走所有的船只,就是想我们强渡淅川,他好半渡而击,让我们自投罗网。”李希烈接着将马鞭往北一指,“我们偏偏不遂他的愿,给我往北走,向老鹳河而去,那里有船且水浅,可径自渡过,顺着伏牛山南麓去南阳和封有麟会合。若贾耽尾随,我将埋伏一支奇兵,伺机击溃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