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那儒衫丽人柳眉飞扬,举步上前一揖道:“侯爷这却是太小看了春水堂的力量了,素华可以保证,在此之前绝对无人知道骷髅会的褚老大竟然可以和许子静斗个平分秋色,而且以妾身看来,或者并非如同侯爷所想,请诸位放眼看去,那褚老大其实并没有还手之力,只是似乎练了什么护身真气,所以才没有在那人的猛攻下落败。一会儿到了地方,侯爷不妨招人来问问,必然可以知道其中缘由,侯爷不见那些正在喝彩观战的水寇,并没有人露出惊骇的神色,反而都是兴奋激动,想必他们知道什么我们暂时还不知道的隐秘。”
听了秋素华的分辩,师冥眉宇之间的怒气渐渐淡去,有些愧疚地回头看了秋素华一眼,春水堂里面负责收集整理情报的正是秋素华,他方才的话语不免会让人误会是在质疑秋素华的能力,只是虽然两人已经暗中订情,他却是公私分明的人,若果然是秋素华玩忽职守,他也是不会轻轻放过的,而秋素华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才当众辩驳,免得传出师冥袒护她的流言。四目相对,两人灵犀相通,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便各自移开了目光。
师冥转头看向那葛衫男子和锦袍少年,这两人一个是越国公府客卿之中有数的高手,和自己更有隐秘的关系,另一个是自己的妻弟,越国公唐康年的爱子,又是自己的得力臂助,他自然要问问两人的意见。
锦袍少年目视葛衫男子,他虽然身上也有侯爵的爵位,又深得父亲宠爱,自己又是文武双却是难得的从无骄纵的脾气何况这葛衫男子乃是唐康年也极为重视的客卿,所以他等待这人先开口。
但是那葛衫男子淡淡一笑,道:“何必为了这件小事费心呢,想必我们很快就可以知道答案了。侯爷和十一郎还是想一想该如何应对那些水寇的怒气吧,这次侯爷故意迟迟不至,不就是想要让燕山卫和这些水寇先起冲突么,也好让这些水寇的立场泾渭分明。只是如今冲突虽然起了,却是让武道宗的许子静力压群雄,这可不符合侯爷事先的计划啊!”
师冥在这葛衫男子说话的时候一直肃容聆听,直待他说完才微微躬身道:“多谢叶先生教诲,本侯明白了。”
那锦袍少年却在这时伸手指着远处的浮台道:“姐夫,叶先生,快看,胜负要出来了。”
师冥和葛衫男子原本就没有忽视远处的交手,但是闻言却都是一愣,方才还是没有丝毫胜负分明的迹象,这少年为什么会这样说呢,都是凝神望去,目光落到正在交手的两人身上,眼中神色都是一变。
杨宁手掌从褚老大胸口要**移开,退后几步,负手望天,神色淡漠如冰,只是褚老大却不像方才那般若无其事,甚至还会大吼叫骂几声,只见他头上青筋暴露,一滴滴冷汗从额头上滚落,周身的肌肉仿佛都在颤抖收缩,虽然依旧站在那里,却是仿佛变成了泥塑木雕,动弹不得。不知过了多久,那褚老大突然咬牙切齿地道:“贼厮鸟,你用了什么妖术,啊——”刚说了几个字已经大声呼叫起来,显然痛苦难当。江水之上谁不知道骷髅会的褚老大一向自诩好汉,曾经在对头围攻之下被人砍了十几刀,差点被乱刃分尸,也没有见他喊一声痛,今日如此惨呼,想必当真是痛苦难当。围观的众水寇都是心惊肉跳,方才见到杨宁久战不胜而生出的轻视和侥幸之心立刻消失无踪。当然骷髅会的众人都是惊呼连连,他们素来和褚老大投契,感激他的恩义,如今见到领吃苦,虽然顾忌杨宁厉害,可是还是毫不畏惧的高声喝骂缙儒连连出声喝止,才略微压住了船上混乱的局势。而伊不平却是眉头微皱,眼中虽然有些欣赏之色,却有更多的不满,站在他身后的黄面少年则是唉声叹气,似乎想要出言劝阻,却又十分为难的模样。
杨宁紧紧盯着褚老大的双目,只见这莽汉虽然已经汗流如雨,五官变得狰狞可怖,周身肌肉的抖动已经变得越急促,眼睛里面尽是血丝,眼眦欲裂,且又动弹不得,可是他的眼中除了怒火和不屈之外,却是没有一丝乞怜,不由有些佩服,方才差点被这莽汉丢入水中的芥蒂烟消云散,伸手一拂,褚老大只觉浑身的剧痛蓦然消失,然后原本无影无踪的力量渐渐涌回体内,再过片刻,手足都有了知觉,他已经都能移动身形了,他几乎是立刻双腿一软,坐到在地,喘了几口大气,嘶声道:“你这贼厮鸟,使了什么手段,这两年来,还没有谁制住过老子的**道呢?”
文缙儒在褚老大大声痛呼的时候只忙着压制属下们的放肆言语,他心机深沉,早已觉杨宁对大当家有些好感,若是任凭属下辱骂,反而可能会激怒这有些喜怒无常的少年,果然如他所料,不过片刻,杨宁就解开了褚老大的禁制,但是见到褚老大依旧一口一个贼厮鸟,气得挑脚,恨不得亲手将褚老大的脑袋拧下来。这时候却听见一个心腹水贼低声禀报道:“二爷,东阳侯他们已经来了,我们怎么办,原本您的意思是不要介入太深的,可是老大现在还在台上呢?”文缙儒摸摸额头,觉得万分头痛,有些赌气地道:“如果有一天老大能按照事先的约定行动,那恐怕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罢了,见机行事吧,总不能让兄弟们替这些达官显贵卖命就是。”他刚说完这句话,只觉身上扫过一道冷厉的目光,他心中一凛,装作没有看到,却用余光暗暗观察,觉那冷眼瞧着自己的正是隔着一艘战船的京飞羽,双方距离将近百丈,这样的距离,自己的声音又不大,可是这人居然听到了自己的语声,再想到天羽盟近年来的立场缙儒心中生出无比寒意。
褚老大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副手正在万分苦恼,犹自瞪着杨宁等他解释,浑然不觉自己不应该追问别人的武功绝技,只是在场之人并非只有他不理会这个忌讳,事实上杨宁也不是很理会这些规矩的人。
武道宗一向博采众家之长,和外人互相探讨武学乃是寻常事,除了几种看家的本领不能外泄之外,别的倒没有一定的规矩何况杨宁原本就是宗子的唯一人选,所以西门烈对他的约束更是极少,再加上他这门功夫本就是专门针对大须弥金刚力的,别人就是听了也没有什么用处,所以杨宁也毫不隐讳,淡淡道:“大须弥金刚力练到第三层,周身**道就已经有真气保护,纵然以重手法制**,也很难制住流动的真气,只需片刻时间,就可**道自解,唯一的法子就是同时制住你周身所有大**,才能将你的真气锁住。只是你的真气可以有意无意地阻止别人的真气侵入经脉,纵然我以震**手法,也没有办法一下子制住你所有的经脉。不过本宗前辈宗主留下了数种手法,可以奏效,今次我用的就是最麻烦的一种,方才我和你动手,每击中你一处**道,就留了一道真气潜伏在你体内,待到全部**道都被我击中之后,才用掌力催这些潜伏的真气,所以一举奏效,不过这法子原本只是将你制住,是不会有什么苦痛的,只不过方才我见你太过得意,才额外给了你一点教训。”
武功已经登堂入室的人听了这番话自然是心中惴惴,能够将真气潜伏在别人体内,然后隔了半天才激出来,这等武功手段,足以杀人于无形,纵然是绝顶高手,也未必有这样的手段,所以这些人稍有见识的都是侧耳倾听,不想错过听到武道宗秘传武技的良机。褚老大虽然一战成名,可是毕竟还是见识不深,自然不知道杨宁这手法的可怕和难度,反而皱眉道:“贼厮鸟,你都说了出来,以后若是别人用上这样的手法,老子岂不是完蛋大吉了。”
杨宁丝毫不觉褚老大的问题有什么可笑,在他心目这样的手法只是雕虫小技,想必很多人都应该能够做到,所以认真地答道:“不妨事,你不过是才练到第三层,又不能将自己的内力控制自如,才会被我制住,其实你可以化去我输入你**道的真气,只要四成以上的**道没有受制,你就不会落败,这门手法其实很不实用,费了这么多时间才能完成,想要破解却是举手之劳。”
不理会许多听到此语的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褚老大却是神色迷惑,他练功一向是糊里糊涂,哪里知道这样精妙的技巧,杨宁看了出来,不耐烦地道:“不用多想了,我教给你破解的法子就是了,以后别人就制不住你了。”
这下子就是褚老大也觉得有些不对了,赧然道:“贼厮鸟,不,公子爷,好像功夫是不能随便外传的,你教给我,岂不是以后就打不赢老子了。”
杨宁难得地给了褚老大一个白眼,冷冷道:“我说了这次用的是最笨的法子,自然有别的手法,只是如果一天两次将你制住,不免有些太损你的元气,这次也就算了,下次遇见你会让你见识一下的。”
褚老大面色尴尬,连连搔,杨宁也不管他想什么,只是伸手握住他腕脉,输了一道真气进去,在经脉里面运转几圈渐渐散去,然后道:“记住了没有,这样就可以,这样一来,纵然别人用重手法制你的**道,只要你及时运转一下真气,就连从前那般短暂气血的凝滞都不会有了。”
褚老大虽然资质不高,但是身体力行,按照杨宁真气的运转方式试了几次,便点头表示记住了。杨宁这才满意地收手,淡淡道:“今天你已经败了,下去吧!”
褚老大这才再度想起自己已经战败的事实,懊恼地拍拍脑袋,捡起早就丢在台上的重剑,望着自己的战船大吼道:“还在那里什么呆,还不快来接老子回去,娘的,这群笨蛋。”
几个如梦方醒的小水贼连忙驾舟前来迎接领,一边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褚老大,一边偷偷用莫名的目光瞧向杨宁,眼中满是古怪的神色。
杨宁虽然击败了褚老大,但是消耗的内力却是不少,目光一转,正想转身回去,耳中却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好一番龙争虎斗,本侯来得迟了,没有看见褚会主的风采,子静公子今番大胜,可喜可贺,十阵之约,幽冀已经胜了一阵,不知道子静公子可有兴趣再接再励。”
杨宁举目望去,只见江水的大小船只向两边分开,一艘巨大的楼船缓缓驶来,方才出言的正是站在船顶“统军亭”里面的身穿黑色锦袍的华服男子,杨宁虽然不认得这人,但是见到群雄环伺的气派,也知道这人定是对方的领,所谓的盟主,东阳侯师冥,他的目光在师冥身上转了一圈,原本有些兴奋的眸光就淡了下去,漠然道:“方才一战乃是在下私人的交锋,并不算在十阵之内。”
师冥朗声笑道:“子静公子此言差矣,今次江东豪杰邀战诸位,乃是公平对决,岂能占了诸位的便宜何况褚会主如此武功,原本就应该列入十阵人选之内,只是本侯有眼无珠,险些错过了这样的高手,若非子静公子,本侯还不知道江水之上还有褚会主这样的人物,褚会主替我江东豪杰一战扬威,虽败犹荣,本侯若是不承认这一战,岂非有损江东黑白两道英雄的尊荣,纵然阁下不在意,本侯却是不能不讲道理的。”
听了师冥这番慷慨陈辞,江水之上,不论是随他而来的白道高手,还是这些黑道水寇,多半都是目光欣然,望向师冥的目光少了几分芥蒂,多了几分敬意,就是西门凛也是目中寒光闪动,颇为佩服师冥收买人心的手段。唯有杨宁一双眸子沉静冷漠,没有丝毫波动,好像师冥的话语,在他心中并没有引起任何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