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2 / 2)

“你怎么在这里?”刚刚回头便撞上披着衣裳的清韵,清越被吓得魂都快没了。

清韵倒是觉得她奇怪,大半夜不睡觉来这里看月亮,看到自己还这么害怕,难不成是有什么心事?

“我口渴了起来喝杯水,我还没问你呢,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姑娘呢?”

清越听她问起蒋晔,连忙回神,说道:“姑娘睡着呢,好了,你也赶快回去睡吧。”

清韵看她催着自己赶快回去,有些奇怪地挠了挠头:“你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快走吧。”清越催她,这个时候姑娘应该还没能出蒋家,可千万不能让清韵发现端倪。

清韵虽觉得奇怪,但清越既这么说了,便也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后面的隔间,躺下后却越想越觉得奇怪,方才清越那一声不算小,姑娘这些日子一直睡得不好,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是这么多天未能睡着,今日终于能睡一个安稳觉了,还是不要打扰姑娘的好。

清越好容易送走了清韵,也不敢再在门口站着,连忙摸黑回了蒋晔床前,趴在床边假装不知情的样子睡了过去,这也是蒋晔一早跟她说好的。

这边蒋晔刚从疏桐院出来,便看到门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因为蒋晨的丧事,他穿了一身粗布白衣,看她出来,笑了笑接过她手中的包袱,顿觉手上一沉,瞥了一眼那鼓鼓的包袱,微微摇头:“走吧。”

因为蒋晨的丧事,蒋家上下都点着白烛,夜里也有巡夜的人,原以为要小心避开他们,不曾想一路走来,并未刻意隐蔽,却连半个人影也没看见,蒋晔知道,这是大哥的安排,若没有他点头,自己必定是出不了家门的。

蒋晖一路将她送到后门,轻轻将门拉开,门外德生牵着两匹马正在等着,见到两人走出,行了礼:“大公子,四姑娘。”

蒋晖点了点头,要把包袱交给德生:“我把晔儿交给你了,一定要保她平安到叔父面前。”

德生神色郑重地点头:“大公子放心,四姑娘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人伤四姑娘一根毫毛。”

蒋晖轻轻点了点头,却看到蒋晔从德生手里把包袱拿了过来,然后铺在地上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到最后只剩下两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个小小的荷包,里面是清越给她装的散碎银子,其余的首饰,点心都被她拿了出来,放在地上,对蒋晖说道:“大哥,劳烦你把这些拿回去吧。”

蒋晖看了一眼,把首饰收了起来,将那些点心拿起来之后却又挑了一个塞进了她的包袱里,将自己一直挂在身侧的长剑拿了下来,递给蒋晔:“这把剑,我用了许多年了,送给你,保护好自己,平安回来!”

德生看到他把贴身的佩剑交给蒋晔,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蒋晔接了剑,顺手打开,黑夜中,雪亮的剑身闪出一道白光,收剑入鞘,双手抱拳在胸前,郑重道谢。

蒋晖微微拱手算是还礼,帮她把包袱系好背在身后,看着她翻身上马,才轻轻摆手:“走吧!”

蒋晔骑在马上,看着大哥,微微点头,将挂在身侧的长剑摆正。随着德生一声“驾”,两匹马载着两个人在黑暗中离开,一如当初在熹微的晨光中悄然离开的蒋晨与益文,很快就再也看不到两人的身影了,但蒋晖却抱着那堆点心和首饰在门口站了许久,才默然转身。

今夜是蒋晨留在家中的最后一夜,他本该彻夜守在棺前,周宿溪担心他半夜会饿,特地做了点心来送给他,却听说他方才离开了,想着他不会离开太久,便在亭子里等他,却没想到等了许久才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靠近。只是她看得皱眉,他怀里好像抱了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生怕把那些东西掉了一样,想了想带着素可迎了过去。

蒋晖方才一走近便也看到她了,如今看她走过来也并未躲避,待人到面前后,勉强笑了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周宿溪一眼看出了他怀里抱着的是女孩子用的首饰和手帕包着的点心,她站在他对面,都闻到那些点心散发出来的味道了,而自己这位夫君,向来爱洁净,怎么会把一包点心抱在怀里?周宿溪微微垂了垂眼眸,掩下心中的一丝猜想,柔声道:“我想着你守一夜大约会饿,所以来给你送点吃的,不过”她瞥了一眼他怀中的东西,笑了笑说道:“倒是我白担心了。”

顺着她的目光,蒋晖也看了看自己怀中的东西,并未解释,只淡淡道:“夫人费心了,我不饿,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还有得忙。”

周宿溪又看了一眼他怀中的东西,难掩失望,却还是勉强笑了笑,应道:“既如此,我把东西给你放在亭子里了,你若是饿了,记得吃。”

蒋晖微微点头,两人一时无话,周宿溪只能带着素可离开,刚转过身去,脸上得体的笑便再也挂不住了,待走远了,素可忍不住问:“少夫人,您说大公子方才去哪里了?为什么怀里抱着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当宝贝似的。”

她不问还好,一问,周宿溪的脸色便更加难堪,她难道没有看出来,明明一个最爱洁净的人,是怎样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堆点心的吗?还有他怀里的那几件首饰,显然是女子之物,这蒋家还能有谁的东西让他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呢?周宿溪根本不必多想,脑中便闪过一个身影。

她原就知道夫君对这位小妹妹极好,而她性格也讨喜,自己只以为是兄长疼爱小妹,为了得夫君和婆家欢喜,对这个小妹妹也十分疼爱,只是上次蒋晨出事的消息传来,他抱着她,由她踢打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着,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感情。

她是一个女人,他的妻子,不可能不多想,那一刻,她脑中闪过一个猜想,尽管她很快试图说服自己,自己的夫君是绝对的正人君子,绝不会做出这么不合人伦的事。

可是转念又忍不住想到前些日子的传言,他并不是蒋晔的嫡亲兄长,若是没有被收养入蒋家,他与蒋晔成亲毫不违背人伦纲常,而这些,他早就知道了,所以,他待这个小妹,其实早就不全是兄妹之情了。

两种想法在她的脑海中交织缠绕,她不敢相信自己所推测的一切,却又忍不住在脑中一遍遍闪过那天自己看到的眼神。

直到今天,当她看到自己的夫君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时,她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与自己相敬如宾并不是因为他是君子,做不出亲昵的举止,而是他心里其实有一个人,这个人不是自己,而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与他在一起的妹妹。

周宿溪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悲又可怜,她曾为自己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夫君而骄傲,甚至会因为他偶尔的几句关心和体贴而暗暗高兴,如今看来,他只是在尽自己作为夫君的义务,心里从来没有自己,她不知道直面这样的事实之后,自己要怎么继续面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两人接下来漫长的人生。所以她转身离开了,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自己该怎么活,她知道,他不会让蒋晔,也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心思,也许她该感到庆幸不是吗,无论他怎么想,他永远不可能与她在一起,这是命运的安排,而他,争不过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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